这次思想总算比行动快了一步。
苗小青抛开了心头的那点担忧,踏踏实实地待在办公室里。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寻找机会,想让袁鹏和杜弘教她平均场算法,但是这两人忙得连去倒杯水的空隙都没有。她不得不面对现实,现在唯一一个有空的,就是那个在宿舍睡大觉的病人。
余向晚生病帮她看文章,她心里还有些内疚。那个冷漠的家伙就算了,反正他躺床上也无聊不是?
她跟袁鹏问了程然的宿舍门牌号,去校外药店买了体温计和药就直奔11栋宿舍楼。
站在805门外,她敲了几下门。
门里静静的,没有响起鞋底擦着地板的声音。就在她以为程然不在时,门从里面悄然打开了。
程然的感冒症状表现得非常明显。脸色苍白,鼻头发红,眼睛充血,嘴唇干燥起皮。他穿着一身短袖的格子睡衣,没什么精神地扶门站着,见到站在外面的苗小青,他也没有意外。
苗小青低头看到他光着脚,不经大脑地就冒出一句责怪,“怎么还光着脚?”
程然没有回答,转身爬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条寿司。
苗小青进屋,关上门。
学校的博士宿舍是单人间,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配置有独立衣柜,书桌,双人床,和一张长沙发。按理说程然这样的访问学生,是没有资格住进宿舍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但住了进来,还跟袁鹏一样,享受着这么一间宽敞明亮的单人宿舍。
苗小青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下巴夹着被子,缩成一团的程然,他的眼睛闭着,看不出睡没睡着。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是先离开,还是再等会儿。
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却很脏很乱,门边总共就两双鞋子,却东一只西一只没有成对摆放。沙发上堆着脏衣服,地板很久没有拖过,砖缝里积着黑黑的灰尘。书桌跟办公室一样,码着高高的文献资料,落了一层薄灰。
苗小青掏出手机,对着脏乱的房间“咔咔咔……”拍了七八张照片,每个死角都照到了。
师兄妹一场,掌握点儿他的黑历史不过份吧?
苗小青坏心想儿地想着,坐到他的书桌前,翻开桌上的文章,看了几秒,连那个一长串的题目都看不懂,只是大致明白这是篇高温超导的文章。
她直接翻到署名,竟然是安德森,她释怀了。
1977年的诺奖得主,菲利普.沃伦.安德森。苗小青对他唯一的了解就是,他的高温超导的文章不适合学生看,太难懂了,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看得懂。
她把文章放回去,收回手一看,刚刚捏过文章的三个手指头,污黑得像刚拿过煤炭一样。
被扔在这里积灰,说明天才程然也不懂安德森啊。
她的心里一阵舒坦,又环顾整个脏乱的房间,忽然一秒都忍不下去。
她去卫生间找到毛巾,扫把和拖把,拿出看家本领,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物理陈列得井井有条。
站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她皱眉看着沙发上堆着衣服,也不知道洗没洗过,她思索了几秒,找了个大袋子一股脑地装进去,拿了一只鞋卡着门缝,抱着衣服去了公共洗衣房。
回来时,程然醒了,抱着被子坐着,对着陌生的房间出神。
“你醒了?”苗小青走过去问,“还发烧吗?”
程然回过神,“是你收拾的?”
“嗯。”苗小青又问了一遍,“还发烧吗?”
程然拿手盖在额头上,一会儿又拿下来,“不知道。”
苗小青无语,翻出自己带来的体温计递给他。又看到窗台上摆着好些药袋子,“哪些药是你吃的,我给你拿。”
程然的精神还在相当恍惚的状态,他抬起手搓了搓脸,才接过体温计夹在腋下,“烧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来过几拨人,走的时候都留下一袋药,我没去看,也没吃。”
“都是女的?”苗小青问。
“男的谁会来?”
“人缘不错呀。”
“你挺酸的。”
苗小青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挺幼稚的,把脸转开,“食堂开了,你想吃什么?”
“你去给我买?”程然问。
苗小青本来也打算替他跑趟食堂的,爽快地点头,“嗯,我给你买。”
“我想吃咸豆腐脑。”
“……”苗小青提醒他,“现在是下午5点半,食堂的豆腐脑只有早上才供应。”
“是你问我想吃什么的。”
苗小青深吸一口气,“你不能想吃点白粥,面条之类的?”
“就只想吃咸豆腐脑,”程然执着地说。
“这个时间去哪里买咸豆腐脑?”
“行了,我不吃了!——阿嚏!”程然喷出两条鼻涕,连忙拿手捂住,“纸巾——纸巾!快!”
苗小青扯了几张纸巾递给他。
程然刚擦干净,鼻子又一阵刺激,“阿嚏!——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苗小青递了两次纸巾,索性把一整包都放他腿上。
好一阵子,房间才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