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苗小青回到学校,余向晚早她一天返校,两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顿晚饭。
吃完饭,余向晚去了办公室,苗小青收拾行李。
第二天苗小青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办公室的人都还没回来,她一个人坐在冷清的办公室里敲代码。
半个月后,她重写完程序,杜弘和袁鹏回来了,徐浚依然下落不明。
写好的程序一开始又是编译通过不了,一运行就崩溃,但这次她能很快抓取到错误,缝缝补补又是半个月。徐浚返校时,一个不完美,却能够正常进行计算工作的程序终于写好了。
苗小青伸了个大懒腰,“这相当于原材料准备充足,可以开始打地基了。”
杜弘“嗤”笑一声,“这相当于万里长征你还没有走出第一步。”
苗小青想活得长一点,已经学会不跟他计较了。
“把程序上传工作站,算下结果看看对不对,”徐浚提醒她。
苗小青的喜悦和成就感顿消,这才把程序写出来,还要重复计算结果,结果对了,才算是准备就绪。
杜弘说得对,万里长征她还没有迈出第一步。
徐浚走到她旁边的空位子,拉出键盘托在手腕上,单手敲了几下,放回去,对苗小青招了下手,“你过来。”
苗小青走过去,徐浚让她坐在椅子上,问她:“会不会linux?”
苗小青对于别人问她“会不会”简直有阴影,因为他们问的她都不会,不会就代表她又要花漫长的时间和巨大的精力去学习。
“不会。”她垂下头,像霜打的茄子。
徐浚一点没意外,“首先用这个软件上传程序,然后这样登陆上去,找到程序在的文件夹,编译运行就可以了。”
他修长的手指飞舞,一通漂亮的演示,看着简单极了,但是苗小青琢磨了一个星期,包括现学linux系统的皮毛,才顺利让程序在工作站编译运行。
万里长征还没有迈出第一步,苗小青已经快要阵亡了。
她把过年时重复计算的公式放到程序里,程序运算开始,大约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回宿舍洗了衣服被单,并把宿舍打扫干净。
五个小时后,已经是晚上9点,她回到办公室,徐浚站在工作站前,温柔地对她一笑,“结果是错的。”
苗小青恐惧地盯着那台巨无霸的工作站,仿佛那是个恐怖的外星怪物。
她的第一反应,怎么可能会错?
第二反应,是不是徐浚弄错了?
最后的反应是肯定没错,再错老娘就不干了!
她绕到屏幕前,盯着程序得出的结果,不用拿出那篇综述文章来核对。文章上的结果在推导算法的过程中,已经刻在她脑子里了——
电脑程序运算的结果完全不一致。
物理学的结果可以不完全相同,但不能完全不同。
这是学物理头一天就知道的道理,同一天她知道的道理还有,这是个又穷门槛还高的专业,前辈们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大都是维持最低温饱线,然后一生都在大脑中推演着宇宙万物运行的最基本规律。
老师絮絮叨叨跟他们讲了半节课,苗小青从老师的话里想像出来的物理学者的生活场景,一个简易的牢笼将自己圈养起来,在笼子里的他们,身无长物,只有一颗硕大的脑袋里,装着宇宙星辰的奥秘。
苗小青的懈气来得太快。
快得她心头立即就产生了不舍,不甘,不服气的暴躁情绪。
“你把我掐死在这儿吧,我的遗产都给你!”苗小青咬牙切齿地对徐浚说。
徐浚“噗”地笑出来,“这才哪到哪儿?刚开始而已。”
才刚开始,苗小青觉得自己已经下过地狱,历过天劫,跳过龙门了,每次都以为到了凤凰涅磐的时刻,可直到现在,她还是只飞不起来的笨鸡。
徐浚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地滚动,几秒后又归于静止。他指着停在屏幕上的那几行代码说:“这里不对,张量指标要换一下顺序,你是不是没做这一步?”
苗小青把手肘支在桌上,蹙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她的眼睛一亮,“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这里不对,张量指标要换一下顺序!”徐浚咬牙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专心点——”
“停停!——”苗小青抬起手掌,“说前面的那句就行,后面的不用说了。”
徐浚看她饱满白净的脸颊高兴地鼓起,眼眸笑起得仿佛含着星光,恨铁不成钢地说:“犯了这么简单的错误,你还挺自豪?”
苗小青犹自吃吃傻笑着,“你不懂啊!”
“不懂什么?”徐浚一愣,“你说我不懂?你这么简单的东西——”
“你们几个都不懂,”苗小青打断他说,“你刚说那句‘张量指标换顺序’,要是跟一般人说,肯定谁都不知道在说什么;要是换上学期的我,听了也不懂什么意思。可是我现在一听就懂,不但懂,你一说我就立刻知道错误在哪儿了。”
徐浚无语地别开脸去,她那一脸仿佛刚从空间站回到地球上的自豪感,实在是让他不忍直视。
这丫头天天被杜弘打击,还能在这个组里撑到现在,还这么乐观,冲这点他也不得不佩服。
他拿起桌上的资料,语气不由得温和了一些,“只是算法理解错了,再重新推导一遍。”
“是!”苗小青士气满满地回道。
徐浚啼笑皆非地拿手上卷成筒的资料,敲了下她的头,才递给她。
“老板让你去参加这一届的春季凝聚态物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