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下句就是不行就退出,换个人来。
她完全相信黎若谷手下的学生,一个月就能全部做出来,但是这意味着她一年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我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
江教授果然如程然所说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焦虑不安地咬紧下唇,这一秒,她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产生了错误的认知,她以为自己快要跑到终点了,正想喘口气,却被告知,她才刚刚完成热身运动。
这个认知等于残酷地无视了她过去的努力,像把锋利的刀将过去的她割离,强迫她接受这个又变得一无所有的自己。
她的牙齿更用力地咬着下唇,放在桌下的手也紧紧攥着衣角。她全身的委屈拧成一股劲,凶狠地撞着她的胸口。
一只手掌温柔无声地盖到她的手背上,先是轻拍一下,又弯起手指,将她的手包进掌心里。
苗小青低下头,用余光悄然瞥向程然。
他仍然专注地听着黎若谷说话。
黎若谷点了杜弘,这次他没问是谁,直接指向杜弘本人,苗小青立即明白他们已经有着频繁的沟通。
“上次你说的进行得怎么样了?”黎若谷问。
杜弘条理清晰地说:“我发现二维拓扑序里的任意子好像可以用模范畴来描述。”
黎若谷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仔细对照下,两周之内拿给我,我们再讨论。”
他的目光转向程然,“虽然我们已经讨论过,你还是在这里简单地说说,让大家都听一下。”
程然松开了苗小青的手,声音清朗地说道:“拓扑绝缘体和拓扑序这东西好像很不一样,我还没弄清楚它的分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完,黎若谷深思了一下,脸上流露出赞赏,“这个很有趣!”
苗小青看向程然,说不清心里是为他骄傲,还是隐隐发酸,同样一个人,她面临的是被踢出组,而程然得到的是欣赏。
后面基本是黎若谷,江教授,程然,杜弘的四人讨论,袁鹏因为面临毕业,答辩完就要去南洋理工做博后,徐浚还在准备博士资格考试,因此和苗小青一样,都是旁听。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青!黎若谷火气大明明就是被女朋友给折磨的。
第28章
会议结束后,几个人一回到办公室就讨论开了。
袁鹏说:“这个黎若谷真是名不虚传,太恐怖了,”他照旧跳到苗小青旁边的桌子坐着,又接着说,“他火气那么大,不会还是因为那个印度人吧?”
“什么印度人?”苗小青问。
“他一个印度同事,最近到处说他之前做的那个东西是错的,”袁鹏说,“他来这里就是因为跟老板要做出那个东西,锤死那个印度人。”
杜弘冷哼一声,“谁说我们做的东西只是为了锤印度人?他是因为有人说理论物理很难发science,所以非要发一篇,”他伸了个懒腰,“话说回来,他的学生真的厉害,小青苗,你要加把劲了。”
“他的学生厉害是因为学生的薪水要他发,”徐浚说,“你们不知道他穷成啥样了,之前骗上帝的钱,现在为了赞助,还会收带资进组的学生。”
“骗上帝的钱?”苗小青又懵了,“带资进组的学生又是什么?”
程然笑了笑,“不用他出钱的学生,还带着赞助进组混学历。”
袁鹏接着程然娓娓说道:“他那方向在美国也是大冷门,一直申请不到经费,一度连学生都请不起。后来教会找上他,赞助他一笔钱,要他证明上帝是存在的。”
“这怎么可能?”苗小青想到黎若谷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态,以及对物理偏执的狂热,这是对他的侮辱吧。
“他同意了,然后拿教会的钱请了想请的学生,做自己的冷门研究,”程然说,“然后随便写了个‘找不到能证明上帝存在的证据’的文章发出去,就这么交差了。”
苗小青瞠目结舌。
“他这次为什么会过来?”她又问。
“学术休假,要待一年。”杜弘说,“你做好准备,他这人从来不知道客气,会把咱们当成自己学生,跟苦力一样的使唤。”
杜弘说完气氛就冷却下来。
除了快要毕业的袁鹏,其他人都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开电脑,默默地干活。苗小青竟然忘了又坐在了她身后的程然,满脑子都是黎若谷给的一个月期限,她在心里不停地说:没关系,能做到的,能做到,我能做……
苗小青这次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她觉得自己起码可以做到少吃少喝少睡。
她连续三天没回宿舍,只在程序运算的间歇趴在桌上打个盹儿,一直保持着浅眠状态,恶梦一个接着一个。
在黎若谷创造的地狱模式里,没有跟男朋友重聚这一篇章,只有无穷无尽的参数跟数值。
她拥了新的技能,绝对能在程序跑完之前醒来,分析完结果,又接着下一个数据分析,人脑和电脑无缝衍接。
她不敢借助咖啡提神,因为咖啡会导致频繁上厕所,去一趟回来,思路一断就很难再接上。
新的一天,仍是一个寒冷的晴天,苗小青站在窗前,听到风从窗外呼啸而过,裹住一株山茶树,打了个旋儿,哗哗啦啦剐下一地的叶子。
她算着日子,还剩27天。
她现在的工作量是以前的三倍,代价是嘴唇起皮,嗓子干辣得冒烟,不禁想起初次见到程然的样子,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喜欢的人最努力的样子。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在窗前站了4分钟。
她的双眼从昨晚开始干涩发痒,却极少有泪液分泌。
今早开始,她每工作一小时,就在窗前远眺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