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已经知道元王舞剑,意在皇贵妃,但我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元王居然会这么直接,直接一剑就冲着皇贵妃过去了!
这个人也实在是太……太……太……
太有风格了!
你说就是项庄舞剑,也至少要把剑舞起来了,再徐徐接近刘邦对不对?可是元王这惊天一剑真是不管不顾,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到达了皇贵妃跟前。
不要说皇贵妃,就是她下首的陈淑妃都花容失色,皇贵妃身后的宫人,更是已经惊呼了起来。倒是我公公神色悠然,唇畔含笑,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宠妃正要变成剑下亡魂,犹自跟随着鼓点摇头晃脑,打着节拍。
看吧,我早就说过,我公公他是……很有点颠的。
剑势险之又险,在皇贵妃鼻尖前一寸不到的地方停了下来,元王得意地咧嘴一笑,朗声问皇上,“王璎的这招收发由心,是越练越纯熟了,父皇看着如何?”
皇上呵呵地笑,“你这小鬼。”
却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接下来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元王的剑舞本来就花样百出,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他都在哪里又学到了好些新花样,什么仙人指路,舞剑如团,总之这仙人指的路,招招指的都是皇贵妃,舞剑舞出的团,也是围着皇贵妃打转。剑风纵横,乌光滚滚之间,皇贵妃的望仙高髻很快就狼狈地倒了下来,珠翠横亘一地,她老人家的脸色,也就随之越来越青,越来越青……
不过我和王琅却很能欣赏元王剑舞的美,我也放下了和元王之间的那点恩怨,时不时为他喝彩。
“三哥好剑术!”(剑尖又险险从皇贵妃那细致的脸蛋上擦了过去)
“哎呀,真是好漂亮的招数!”(这一次擦的是她老人家的鬓边,挑掉了皇贵妃的一枚金钗)“钗落而发不坠,真乃高招!”
“哦哦,来人,快取墨来,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水泼不进!”(元王在皇贵妃身边纵横起舞,泼去的墨汁全被剑风鼓荡,吹到了皇贵妃身上)
陈淑妃一开始还用眼神制止我这不得体的行为,到后来她索性也放弃了,捂着嘴尽量不看皇贵妃,偷偷地笑。就连王琅,先警告着握紧了我的手,也渐渐地随着他不出声的笑,而慢慢松了开来。倒是屈贵人眼神晶亮,看来似乎和我很有共鸣,只是恨不能开口附和一二——一开始她是很想附和来着,不过柳昭训拧了我两下后,就迅速赶到屈贵人身边,把她控制了起来。
等到鼓声告一段落,元王神清气爽,收剑而立的时候,皇贵妃华贵的妆容,虽不说千疮百孔,却也是妩媚不再,徒留一身的狼狈,一脸的铁青……这一下,她老人家可真的是面黑如墨了。
皇上好像没有看到皇贵妃的表情一样,他大力鼓掌,称赞元王,“小三儿的剑术真是越发高妙了!”
又兴致勃勃地招呼大家,“来,为了小三儿的剑术,大家尽一杯酒!”
可惜今晚福王生病没有来,不然,场面应当更热闹。
我不无阴暗地怀想着福王在场的热闹,一边笑盈盈地尽了一杯酒,又吩咐女乐们,“今晚良辰美景,很适合吹一曲《龙凤呈祥》,载歌载舞,岂不是好?”
大云不比前朝过分重视礼教,家宴中主人宾客载歌载舞,也是很常见的事,我公公就很有大唐遗风,从前和我姑姑喝酒的时候,到了高兴时,他甚至会亲自下场,跳起舞来。
今夜他的兴致也特别好,立刻响应我的号召,起身欣然道,“好,小暖会点,居然点了老子最爱的《龙凤呈祥》——”
皇上的目光就在室内巡梭了一圈,落到了太子身上,“来,小六子,小三子,你们陪老爹跳!”
女子的舞,那是声色之乐,上不得大台盘,这样的场合,一般也没有男女共舞的。皇上要找人陪他一起跳,那就只有在儿子们中间找了。
我、万穗和瑞王、端王夫妻,甚至陈淑妃和柳昭训、屈贵人都不由得偷笑起来:王琅平时克己守礼,不要说跳舞了,走路走快一点,都嫌会冒犯他的太子威仪。
更别说元王这个大老粗,跳起舞来一直是鸡手鸭脚,非常的惹人嫌——这两个人,也都特别的不喜欢陪皇上载歌载舞的殊荣。
不过,皇命在身,也没有谁能违抗这样的要求。王琅使劲捏了捏我的手,拍了拍衣领,站起身来,淡眉淡眼地道,“是。”
便缓步上前,和一脸不情愿的元王一起,加入兴致勃勃的皇上:鼓点一响,三人顿时舞将起来。顿时席间笑声一片,宫人们也都兴致勃勃地围观着太子和元王难得的舞蹈。
不过,我却没有能多看几眼,就被万氏揪着腰间的软肉,带到了蓬莱阁突出于假山外的凉台上,只能隔着敞开的门窗,望着殿内的无限热闹。
“你刚才对我说了什么?”我这才想起来问她,“我竟没有听清楚。”
万穗于是白了我一眼,“我叫你跟我出来说话。”
我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她想必是希望我们能乘着元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来密斟。不过我看得太入神没有听到,万穗只好乘着皇上起来跳舞的当口,把我揪过来。
“怎么,什么事你不能到东宫来说?”我问她,“难得回来一次,你们也多住几天再走嘛。”
“不住了。”万穗面色端凝,“蒙古人最近很有些蠢蠢欲动,你三哥不在,恐怕镇不住场子。”
王璎在武事上不但是个天才,而且还极为热衷于战事,这几年在大同带领一万精兵,几次主动出击都有斩获,大云能在和女金作战的同时,稳住西北边陲。元王无疑是有功的。
“好。”我也整肃了面容。“这是正事,的确不该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