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惊叹这老道算无遗策,许听潮将这番恩情记下,招来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刻意吩咐了几件事情。
这对虫兽,一个力大无穷,且身怀金磁重光神通,一个更是元神大成,修炼元磁真气,克尽天下五行,奈何灵智都过于低劣,不堪大用!自己得了那老僧如此好处,虫兽两个却好似半点不知情,先前看过去现在也就罢了,一者已成事实,多想无益,一者切身相关,即便事有不协,也大可随机而变,但这未来,却不好把握,连刚才那大能老僧都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况乎自己?许听潮不知这次再照那藏玄镜,究竟会遇到何种情形,不得不早做准备。
这世上的修士,能如同那老僧一般心地的,委实不多,尽管短时间内再有人进入这处大殿,有些不太可能,但许听潮不得不防备一二,直接吩咐虫兽二宠,其间若有人接近自己,径直赶走,觉出凶险,出手打杀,不用留情!
交待完毕,又将玄元癸水旗祭出,护在左右,金身威能也尽数激发,再凝出百余道火焰符文剑气,布下十来座太一八门剑阵,还将钧天仙雷大阵和那不知名目的四色屏障展开,前者覆盖方圆百丈,后者贴身守护。如此,应当算得万无一失。
许听潮这才抬头,注视墙上铜镜,任由那般巨力将自己心神摄走。
这一回,依旧出现在那嵌于虚空的明镜之前,只是此镜镜面不再清澈如水,而是现出个灰蒙蒙的漩涡。许听潮只看了一眼,就被无形巨力扯入漩涡中……
一粒芝麻大小的草籽从母穗上随风飘落,落在枯枝朽叶堆积的泥土中,经过一季寒冬的霜雪洗炼,之后便是春萌,夏长,秋实,冬枯萎。一簇无名野火烧起,这枯草尚且不及完全凋零,就化作了灰烬!
恍惚间,早晨水边生出一只蜉蝣,如无数同类一般,懵懵懂懂,不到下午,便即死去。
山巅有一方巨石,终年经受风吹日晒,霜冻雨淋,逐渐斑驳风化,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阴天里,被云中闪电劈中,碎成无数,零落山间草木丛中。
忽而,一毛茸茸的雏鸟破壳而出,经由两头神骏的红隼抚养三年,也成了一头搏击长空的苍鹰,捕兔捉蛇,只是等闲,连那数十斤重的牛羊骡马幼兽,也不知多少丧身它利爪之下!这般畅快的生活,却终于一声惊弦,雕翎利箭刺破长空,将它整个身躯贯穿!
又一世,他成了那操持弓矢的猎户,整日里游走山林,布陷阱,挖灵药,最最擅长的,还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弓术,射杀猛兽数十!偌大威名,却招来一纸调令,从此逍遥山林的日子不再,手中猎具也换成了军中强弓。随军南北征战,数年间,就做了弓弩营之长!这般风光,最后只因一次溃败,被留下断后阻敌,身殁于战场,尽数化作了浮云!
再一世,他却是出身武将世家。时值社稷崩坏,家国将倾,幸而天降中兴之主,他奉命征战,屠灭贼寇,乱党,异国将士数十万,开拓疆土万里,职衔累迁,至冠军大将军,掌国中半数之军!如此功高震主,招来君王群臣恐惧,只毒酒一杯,便魂归幽冥!
又入轮回,他心有不甘,投生在帝王家。甫一降世,便卷入宫廷争斗,凭借机谋隐忍,最终身登大宝,然此时此刻,手上已沾满父兄幼弟的鲜血!
及至老死,他便投在山野农家,自小粗茶淡饭,长成后日夜为柴米油盐操心,年岁高时,劳碌穷困而死!
再次转生,他却成了一株参天老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坐看风云变幻,鸟奔兽走,倒也算是悠闲,但还需时时忧心狂风雷电。逐渐年岁久远,树心腐朽,不待风雷摧残,便自行死了。
前几世,各有苦楚,他索性投生成瀚海中游鱼。哪知海中更是凶险,方才从鱼卵中生出,就不知被什么物事一口吞入腹中!
……
再世为人,他再不为凡俗间的权财酒色奔波,只遍访名山大川,终得拜入玄门,从此修仙炼道,修为渐长,数十年间,便已成就了元神,踏入长生大门。又三百余年,修至元神大圆满,正自冲击虚境屏障,却是猛然醒转!
镜中近千世轮回,经历种种,历历在目,刻骨铭心,一时间,许听潮分不清究竟孰真孰假,怔怔呆立当场。虚空那明镜之中,灰色漩涡依旧,他却生不出半点投入其中的念想。屈指算来,自己投身镜中轮回已有千余载,大千红尘,才是伐戮性命的腐骨毒药,然经过这一番切身体味,心中隐有明悟。
正待仔细分辨,却是面色大变,心念动处,已然回归殿中,入眼尽是阴气滚滚,赤焰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