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况听见白鸥的声音,恍惚了下,只觉得浑身骨头骤然紧缩,发出了战栗的咯吱声音,内心涌荡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懑。
苏总马晓宇还站在边上,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苏况回过神来,直接问:那今晚呢?他一个人在这里?
马晓宇赔笑,对,我今天要和我舅回去了,明天保姆就来。
苏况扬了扬眉毛,他有些精神问题,你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睡一夜?还是三年没人住的地方?
马晓宇不知道苏况生什么气,可能就是给白鸥找场子,毕竟他们两家以前也是认识的,便挠挠头说:那也没办法,我也不能在这里陪他这个
好在反应快,没有脱口而出傻子这个字眼。
苏况仍旧望着他,不做声。
马晓宇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正要说话。
那你还真是白鸥的好表兄,真为他着想。
马晓宇被苏况说的脸上火辣辣的,也有些生气,纵使知道他苏况有两把刷子,也不满的回怼:你就知道说我,你不也是知道了现在他一个人在这里,你怎么不看着他,和他睡一块?
好。苏况痛快应下。
马晓宇他们离开后,门前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白鸥和苏况,刚才乱糟糟的空气和吵闹似乎被两个人离开全部都抽走了。
白鸥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垂着眼睛看着地面。
苏况望着他,心中烦闷不已。
白鸥和苏况是其实根本算不上熟悉,只是能叫出彼此的名字,现在忽然应下来,苏况自己也搞不清楚。
三年前,白鸥意外出车祸,一夜之间变成了傻子。
在整个上层圈子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白家捂住了对外的消息,但是耐不住圈子里的人嘴碎,一传十十传百,车祸以后没几天,几乎人人皆知,已经成为所有人的笑谈了。
白家早年是做书画生意,碰上好时候,赚了不少钱,转而开始做房地产,也赚得盆满钵满。
但是白家运气不好,白老爷是独子,早年丧妻以后,也没再娶,本来是想要培养聪明伶俐的白鸥,但没想到就在白鸥十九岁的时候出了严重车祸,脑袋出了问题,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智商犹如七八岁的孩子。
白老爷伤心之下,竟然中风了,没多久就去了,留下了个白鸥一个傻子在世,常被那些远亲的兄弟们欺负,马家就是其中一个,转移了白鸥大部分资产,按照现在马晓宇的说辞,就留给白鸥一个三层复式楼了。
苏况叹口气,刚刚随嘴应承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心里有股气没处撒。
他认识的白鸥不是这傻乎乎样子,他记忆里那个清隽美丽的人,浑身发着光。
其实苏况记得很清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白鸥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苏况借口跑到二楼抽烟,正好白鸥坐在二楼走廊深处钢琴下面谈着不知名的曲子,光从彩色玻璃里照耀下来,撒在白鸥他身上。
那就是苏况第一次看见白鸥弹钢琴,从里面看,光线微弱地照在钢琴上。只有那双手经过的琴键,耀眼夺目,看上去琴键像是用金子做的。光漫出来像是水波荡荡漾漾,也许是由于光线的反射,或是光线也照射到那里,恬静地映照着,闪闪发光的小水波,白鸥像是抱着秘密的深海鲸鱼,缓缓没入海底。
白鸥忽然轻笑一声,走上前一步,踩着了苏况的影子,仰头冲着苏况傻笑。
苏况感觉自己心跳忽然停了一瞬,尽管知道现在白鸥就是个孩子心智,但是他的身体模样已经变成大人模样,只是头发软软的,眼睛好像是因为自己车前灯光影响,似乎变成了深蓝色,一抬头就完完全全暴露在自己眼前,好像是整个世界的蔚蓝色都藏在他的眼珠里。
你苏况喉结滑动,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你要进去看吗?
白鸥沉默了一会,说:我认识你。
苏况点头,没有不耐烦,只是低声说:嗯,我知道。
白鸥龇牙笑了笑,那我进去看看。
苏况愕然,忽然反应过来他就是在试探自己,不由笑出声,想不到傻了以后也是傻子里的聪明人。
两个人进了白鸥家,白鸥自觉地进门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腰杆笔直,活脱脱的小学生模样。
苏况在白鸥家转了圈,积了三年的灰尘已经厚的有几毫米了,客厅里到处是垃圾,看走之前白鸥被带走前在这里也吃了苦。
后面落地窗确实还放着那架钢琴,苏况走过去,拂开了琴盖上的灰尘,打开一看里面也漏了点灰。
苏况又想起了那晚弹着钢琴的白鸥,他忍了忍没去碰琴键。
稍稍一打量就知道这里面住不了人,苏况回到客厅,喊白鸥:去我家。
白鸥歪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不太懂苏况的话,但是看见他对自己很好,不像马晓宇那样老骂自己打自己。
为什么?
苏况扬眉,还知道问为什么,他顿了顿,说:因为我们俩是认识的,我们是朋友。
朋友就可以去你家吗?白鸥继续问。
苏况不耐烦了,他今天晚上有饭局,为了白鸥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可是本可以撒手不管的,可就是狠不下心来,只能带回去看一段时间了。
他也不指望白鸥可以知恩图报,就想着他能安安静静的最好了。
白鸥又问了两遍,苏况才开口和他解释,一直强调自己会对他好,给他地方住,给他东西吃。
白鸥一听有吃的,忙不迭地站起来,几步走到苏况面前,说:我去你家。
第2章
这里是苏况近两年才置办的房产,以前住在市中心的公寓,但是周围太吵闹了,为求清净才买了这里的房子,请了住家保姆,算是提高了生活质量。
买这里的房子确实没有其他想法,遇见白鸥也是意料之外的,但是看见白鸥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苏况才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一边拉着白鸥的手进了房子里,一边打电话通知秘书饭局改日。
带白鸥回来以后,苏况给他又漱了口,白鸥嘴巴里都是清清凉凉的薄荷味道,凉飕飕的。
白鸥哈了口气,觉得舒服多了,胃里也空空的。
苏况看着他在自己玩,坐在沙发上,头歪着,看起来像只奶猫,软乎乎的。
你多大了苏况问他,其实苏况明明知道他二十二岁了。
白鸥听见苏况的问题,垂头想了会,自己戳着手指,有些怯生生的抬眼说:我19岁了。
一点也不像以前,苏况心想。
不过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也许养着他在身边。
如果他听话乖乖的,不用他知冷暖,就一直养着就好了。
苏况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也不是爱玩的人,大学在国外念的,那时候和男人女人都有过交往,不过大学以后,一直空窗期,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也不愿意花时间在别人身上,之前年轻的时候有些兴趣,现在完全没了那方面的想法,现在是越过越没意思。
直到白鸥的出现。
这个人也许可以跟着我
苏况被自己的产生的奇怪想法吓了一跳,他赶紧站起来去冰箱里找了瓶冰水喝了几口,才把刚刚升腾的古怪想法按下去。
喝完水,苏况准备让白鸥早点睡觉,省的心烦。
白鸥忽然站起来,说:要洗澡。
苏况啧了声,不耐烦。
语气却没有不耐烦,只是冷淡的说:知道了,你跟我上楼。
白鸥嘻嘻笑,跟着苏况走到楼梯边,蹦蹦跳跳的,犹如三岁儿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