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原本的名字叫北平,所以京津线并不是指北京到天津,只的是天津到南京的火车线路,不过虽然铁路名为南京到天津线,但车子到了浦口就要停下来,原因无他,隔着浦口和南京的是一条江,长江。
如果有人能在长江上修一座大桥,或许列车可以直接过去,可惜,长江上光秃秃的除了帆船之外,就只有聚集在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
雷耀和李之贻是在第二天下午才到达浦口的,不过此刻的李之贻早就变回到黑不出溜的李诚实了,原因很简单,在路上,雷耀趁着李之贻休息的空档,用弄来的黑灰和泥巴将李诚实的样子彻底掩盖起来。
李诚实原本也抗议过,但雷耀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里甜丝丝的无法反驳。
“你太俊了,娘说过,乱世的时候,长得俊不是好事,是坏事。”雷耀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诚实正在笑,结果下一秒钟,一团泥巴就拍在她张着嘴笑的脸上。
然后,他就重新变回到了李诚实。
浦口此刻已经堆满了人,之前从天津跑过来的平民此刻都在浦口等着坐船前往南京,雷耀甚至从其中看到了好几个之前火车上的熟悉面孔,显然他们也因为浦口等船而被耽搁在这里。
李诚实去买船票的时候,等待她的是窗口上挂着售罄字样的牌子——船票已经卖到了一个星期之后,可问题是,之前一个星期的船却仍然没有到。
“木头哥,你为什么要去南京?”两天的相处,两人早就从陌生变得熟络,两手空空的李诚实回到雷耀身边的时候,随口向对方询问道,叫雷耀木头哥是她在路上突发奇想想到的名字,然后就自作主张一直叫到现在,对于这个专属称呼,雷耀却不置可否,但每次被喊,都会回答一句。
“不知道!”雷耀想了想,忽然发现他其实没什么必须要来上海的理由,如果说一定要去的话,也应该去老兵油子几个人的家里,而不是在和别人等船票。
“有什么不知道的?大上海啊,十里洋场,洋人,买办,各色人等,三教九流,想想就让人兴奋,咱们男人出生一回,说什么都要见识一下才不枉此生啊。”雷耀的不知道,在李之贻看来就是变相的答应,
浦口码头的人此刻又重现了天津火车站的一幕,每个人都热切地想要去争取一张可以离开浦口,前往南京的船票,每个人此刻心中所想的都是一样的,南京是国家的首都,老蒋就算丢了老家,也不能把首都丢了。
至于离南京只有五个多小时车程的上海,那更是天堂一样的存在,上海租界云集,放眼望去除了老外就是洋鬼子,那样的地界,就算是强横如日本人,恐怕也是不敢撒野的,而这一切,都要在过了眼前这条长江之后才能达到。
浦口周围,每个人都纷纷打听着渡船的消息,因为短时间内涌入了大量的人口,浦口这个小地方瞬间物价飞涨,一片混乱。原本以为离开天津就安全了的难民们,此刻才发现,对他们来说,逃离的路程才刚刚开始。
渡船是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浦口原本每天一班的渡船最多只能运送百多人过河,可是现在在浦口,光聚集的难民就多达数万人。仅凭那艘破烂的渡船,完全无法应付。巨大的运送需求,让周边赶来的渔民们,纷纷做起了摆渡的生意。
可即便有渔船作为补充,但运送的价格依然高的让人咋舌,原本最多一块大洋的价格,此刻已经炒到了十五块大洋却依然供不应求。虽然因为日军侵略,物价飞涨,但十五块大洋依然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些钱足够省吃俭用支撑一年的花销了。
不过显然这些渔民和官渡已经看明白了问题所在,这些能花费几十块钱坐火车前往南京的人,绝对不会在乎十几块钱的渡船费用。
虽然过江的价格不菲,但雷耀和李之贻却不甚在乎,雷耀不在乎的缘故是他对前往上海并不热心,李之贻则完全不担心价格,之前在火车上,她敲诈勒索了一大笔费用,粗略估计至少过万,这么一大笔钱,足够在上海便宜的地方买一座小院子,过一条江完全是小意思。
因为两个人都对过江不热心,所以,在众人都忙碌着争船夺票的时候,他们却四处溜达游玩起来。
因为逃难的人群涌入,浦口的热闹几乎是在瞬间膨胀起来的,周边村落的村民带着各种他们认为城里人会感兴趣的物件很快在浦口摊大饼一样铺开了一大片集市,应付着巨大人流所产生的巨大需求。
雷耀以前在村子里和父亲赶过集,对于那种热闹的场景自然记忆犹新,而眼前,远比之前更加庞大的集市让他大开眼界。至于李之贻,则抱着让这个土包子见识见识的想法,领着他四处逛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