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滩,最闲着的地方就属法院了,不是因为上海没有人打官司,而是一般人即便是在惹了事情之后,宁愿选择其他旁的办法,也绝对不会去走法院这条路。
这并不是说大家觉悟高,不愿意给法院和国家添麻烦,实际上恰恰相反,律师讼棍把持的法院,黑的如同浓的化不开的墨,吃完原告吃被告的事情简直就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都是明摆的事情,即便是占了理的原告,只要银子钱没使足,最后被弄的倾家荡产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一般老百姓,如果有一点小的委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而如果是大的矛盾和仇恨,那直接越过法院,去找一些山贼流寇,路客刀客什么的,一笔钱拿出来,对方夺命报仇,信誉反倒要比法院高很多。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老百姓们但凡有了仇恨,就自然要找一些能解决问题的场面人或者江湖上的大佬,久而久之的,在法律之外,就自然有了一套地下运行的准则,而这个准则的维护者和操控者,就是那些所谓的帮派老大,江湖大佬,或是地方的巨头。
张大林就是上海滩中三位老大中的一位,作为典型的江湖中人,张大林的地位其实并不高,出身杭州的他,原本在青帮的排行中,本来是不入流的流氓,原本想要拜青帮一些大佬当老头子做门徒,但对于张大林这样的泥腿子流氓,老头子们不过是拿他们当拼命的手下,又怎么会收下来当门徒呢?
张大林在青帮混了几年并没有出头,索性拐出去自己单干,因为在市面上混过,又知道一些江湖规矩,加上打架好勇斗狠,很快在杭州地界上闯出了名号。靠着平时帮人看场子,码人凑堆儿,打架,勒索攒了一点钱之后,很快就萌生了想要去上海滩闯一闯的想法。
正好认识了一个朋友,同样是流氓痞子,游手好闲脾气相投,揣着钞票就奔了本就不远的上海。
相比上海,杭州不过就是乡下一般的存在,大都市的繁华和规矩很快让张大林明白,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即便是要饭都是要有组织和门面的。原本不过是不入流小混混的张大林根本就没有出头的空间,甚至,稍微嚣张一点,都会被人群起而攻之。
原本的雄心壮志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得施展,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他想要的。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处处碰壁的张大林,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离开上海回到杭州,毕竟在杭州的地界还有一片不算太大但至少滋润的势力。
但张大林却不是一般人,痞子一样的他,颇有些泼皮的光棍气,想着回去也是受兄弟的揶揄讽刺,倒不如孤注一掷。
因为一直被上海的帮派文化所困,张大林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既然大家都是靠老头子,讲究靠山和排头,胆大妄为的他,竟然就真的找了个大字辈的老头子当做师父一个头磕了下去。
大字辈老头子!这是什么?这是一般的小字辈看都看不到的老资格,老辈份的高人,江湖地位就仿佛黑道的总统,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到哪里都是要开香堂,坐上座的人。
按照青帮的规矩,清静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元明兴理,大通悟学,二十五个字,排出从青帮诞生一直到民国时期,原本前二十个字,已经在清朝就被青帮用光了,后来接下来的大通悟学,正是民国时期一直沿用的辈分,大字辈,自然就是首推民国开元时期的各位高人。
或许这么说不很直观,但如果提及青帮的各位大字辈老头子的名号,似乎就很能说明问题,同盟会的徐朗西,袁世凯的儿子袁克文都是位列大字辈的老头子之一。而向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华人探长,金九龄,也不过占了个通字的辈分,香堂上,自然是要向大字辈的老头子低头抱拳行礼的。
张大林能找了个大字辈的老头子当靠山,那自然算是在上海杀出一条通路了,可问题是,大字辈的各位大佬,每一个都是能拿得出来的高人和山头,张大林找的这个老头子却没名没姓,很是让人怀疑。
不过可惜,这事,最多也只是被人怀疑,因为好奇想要求证的人,大多数都很快失踪不见,少一部分人,则很快改口,承认张大林拜的这个老头子,知规矩,懂礼仪,行走做派更是有老头子该有的气势。
直到张大林在上海站稳了脚跟,有一天晚上和家人喝酒,这件事才算是有了一点点可以琢磨的味道,按照张大林酒醉后的说法,这个老头子是他从安徽找到的,带回上海的一路,行走做派自然教了个透彻,到达上海后,在张大林的教导下,实实的闯了几个空门——去了几家有名望的大佬开的烟管,赌场露了露脸,因为老头子的行走做派,手段拿捏上,都依照这青帮最最正统的规矩,一路走来,着实引来不少人的好奇,以为是哪位大人物下来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