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码头一事之后,黄狱长虽然已经得知了雷耀身份,却没敢跟任何人提,就算是胡士来因为日本人莫名出现,气急败坏地向老黄寻个交代,他依旧是没有把雷耀供出。
为什么不说?说出来怕是自己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雷耀是谁,在日本人眼中那可是头号要犯,要是被得知他跟雷耀有接触,怕是下一刻就得被日本人率部队堵在巡捕房,能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所以他打心底告诫自己,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场合,绝对不能提起‘雷耀’两个字。
巡捕房与日本人私下的合作,本是胡士来拿来搞个外快的,之前合作的几次虽然因对方给的报酬少,有过几次争执,但也还算顺利。谁曾想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日本人第一时间找来巡捕房,也就意味着把隐晦的合作抬到了面上,他不仅遭到警署的指责处分,更是被要求严查此事,别说法国人不怕日本人,那是对方始终没找到机会,而眼下这事若成了导火索,整个法租界怕就要拱手让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巨大的压力下,胡士来自然不会全背在自己身上,也就找上了老黄,无论他做过什么,也无论发生了什么,巡捕房并不关心,他们最在意的是怎么应付日本人,必须要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红星的人好多死在码头,给了老黄假报的理由和证据,一竿子指向了对方,同时,老黄这人就是个小人,记仇,介于雷霸私人抽了他两个耳光,跑回来时还因为一句开玩笑的话,又遭来狠狠的一脚,让他心存报复,结果两个黑帮成了主使,不管日本人信不信,他是死咬定了这番说词。
尽管根据码头的痕迹来看,这番说词让日本人没有办法质疑,可巡捕房毕竟参与其中,脱不了必要的干系,正如警署预料的,日本人刚好想利用这个机会找法租界的茬。
程大贵在这时候出面了。
至于怎么平息的,无人得知,只知道日本人走的时候怒气冲冲,为首者更是指着程大贵的鼻子骂骂咧咧,而程大贵并没有给好脸色,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打发了。
雷耀赶到巡捕房之时,大家还在津津乐道程大贵对日本人嗤之以鼻的场面,看到雷耀,立马有人的脸色露出了铁青。
黄狱长瞪着雷耀,几个步子将他拦在办公室外,转而将他拉到最深处,一间审问囚犯的屋子,左右瞧瞧,将门死死锁好后,立马发了火。
“你还敢来这里,还怕惹得事不够大吗?我警告你,我没有把你身份透漏出来,不是照顾你,你最好立马给老子消失!”以前在码头,被拉下了水,黄狱长不敢有脾气,可现在是在巡捕房,凭他的身份,可不管雷耀究竟是谁,惹急了立马就可以关到牢里去,害得自己差点成了日本人追究责任的牺牲品,换谁都不可能轻易心平气和。
“别激动,老黄!”雷耀拿出两张银票在老黄眼前晃了晃。早就料到了老黄的反应,出门之际特意向李之贻要了钱,虽然这个举动,在此时此景之下略带嘲讽,不过这也是雷耀的诚意,“那天就是个意外,本没有想牵连到你,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找我麻烦也挽回不了了,气大伤身,来,钱收下,当做小弟的补偿。”
“你啊!哎——”钱塞进了自己手里,黄狱长一下子没了脾气,隐约间嘴角还抽搐了一下,雷耀瞧得出来,钱在老黄这里最好使,对方心中怕是已经激动得要疯了,两张票子任他几年当差也赚不到。
钱是收了,但也不能一下子当什么都没发生,老黄尽量压制住激动的情绪,黑着脸盯着雷耀,叹一口气:“以后做什么事,提前打个招呼,咱巡捕房有程探长在,小日本都得怕,还有你的身份,我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在别处我管不了,但是只要跟巡捕房有关系的,你就必须得是这套装扮,必须得叫拉本,知道吗?”
“恩,嗯,好。”
雷耀点了头,老黄挺着个大肚子却好像刚生完孩子似的,立马松了一口气,这便一把搂在雷耀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道:“其实啊,我也就是身不由己,不然能认识你这个大人物,我肯定要跟着你一起打鬼子,码头的事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自打日本人来了上海,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敢这么大胆,如今咱俩也算一条绳上的蚂蚱,上边我都帮你瞒住了,你就放心好了。兄弟啊,能不能告诉我,你跟程探长到底什么关系?”
这些做差捞油的家伙,向来都是遇事尽量逃避,谁也不想跟存在不安因素的人结交,可老黄却是主动示好,雷耀听得出来,感情对方认为,自己跟程大贵有着某种关系,毕竟程大贵好几次的举动,都是在有意帮自己。
实际上,雷耀根本也不清楚程探长所为,说起来二人都没见过面,雷耀也只是在上一次被日本人抓时,看到了对方的一个身影,至于长什么样一点概念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