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行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可是七皇子他
可是七皇子他怕是命不久矣。
突然有一道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嗓音是青年人独有的清雅,乍听却有种冷艳的刻薄在里面。
萧向翎猛地回过头,却见一白衣青年站在不远处,眼角还勾着未消散的笑意,不带恶意的嘲讽却不加掩饰。
正是昨晚他在宫路上救下的那个七皇子府上小侍卫!
昨夜月黑风高,未看得清容貌,只记得他肤色有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似乎要与那不沾纤尘的白衣融为一体。
但现在一看,足以用惊艳来形容。
只是这层惊艳盖着一层冰,像是浑身带刺的花,连站在那里的姿势都显得执拗而冷漠。
眼角却又偏偏笑着。
而在萧向翎身后,夏之行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疯狂打口型。
我没拦住!
江屿的目光随意一撩,从夏之行身上转移到萧向翎系得紧实的领口处,继续挖苦道,七皇子被宫宴上那杯鸩酒害得不浅,现在还瘫在床上口吐白.沫起不来。这满朝文武,萧将军还是第一个敢去见他的人。莫不是
江屿一笑,这么着急为他守寡不成?
好个刻薄的美人。
夏之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似是无意间,又像是蓄谋已久。
萧向翎突然大步向江屿走过去,江屿目光微动,仓促间举起手臂轻轻一挡,手腕却瞬间被死死卡住。
力道极大。
江屿连着吸了几口气,抬眼怒看向那不知轻重的人。
放开。他咬牙道。
好歹说我昨夜也救了小公子,怎么今日就刻薄得不近人情呢。萧向翎有些遗憾地说着,如今我是守着七皇子棺材的掘墓人,你是抱着七皇子尸体的陪葬侍从,好说歹说,还是有个过了鬼门关的交情。
江屿活动了下被攥得发红的手腕,嘴上却没歇着,萧将军这么说可就伤感情了。我被人暗算,你路见不平来相助,本是件缘分。你我二人的事情,若非要扯到那七皇子身上,岂不显得生分?
萧向翎微微垂眸,目光径直与江屿相接。
不是相接,像是两根韧性的藤条破空而来,在半空中抽在一起,继而顺着力道缠绕,最终顿在江屿紧实的领口间。
今日江屿领口系得高,把那块玉严严实实遮在了里面,只能瞥得一截小小的红线。
很漂亮。萧向翎轻声评论道,配你。
捡的。
萧将一位军士从远处跑了过来,却倏地停下脚步。
江屿和萧向翎本是错身的站位,但从某些角度来看,倒像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萧向翎收起眼中仅有的那点调笑的意味,回头道,何事?
回禀将军,府上有人求见。那军士偷偷瞥了一眼江屿,转而说道。
直到萧向翎消失在视野之外,江屿才收回目光。
刻意伪装出的柔弱与笑意竟丝毫不剩,他挑了挑眉,右手伸进广袖中。
竟是拿出了刚刚一直藏在袖口中的书卷。
你!看到那案卷的一刹那,夏之行猝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屿。憋得面红耳赤,却终究是把那声惊呼吞进了喉咙里。
江屿手中的案卷显然是有很长历史了,泛黄,字体变得黯淡,还偶有被虫蛀的痕迹。
只是上面竟用朱砂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若杨公主案宗。
夏之行朝周围扫了一圈,随即压低声音怒道,你不要命了?
江屿满不在乎地用书卷拍了拍对方的肩,含糊道,托那萧将军的福,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夏之行猛地按住江屿的手,飞快说道,跟你说过多少遍,别自己冒险。你私自闯进阁内偷走了案宗闹得满朝皆知,现在皇上把萧向翎派来立查此案。
江屿神色微变。
还有昨日宫宴之上,丞相中毒身死一事,是不是也是你
江屿伸出一根手指,摆出一个禁声的姿势,随即把夏之行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这件事可不能乱说。所有人都看见,那毒本是下在我酒壶之中的,丞相并未喝到我酒壶中的酒。而夏大人你正巧负责此案,也大可去查丞相的死因,查他的酒壶,酒盏。到底是否与我相关,一探便知。
夏之行微眯起眼睛,你可知丞相死因?
不知。江屿坦然道。
毒发而死,与你酒中的毒是同一种。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毒发源头不在酒与食物。
而在于小臂上一个微不可见的针刺伤口。
江屿轻轻摇了摇头。
夏之行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还是多小心为妙,那毒下在你酒里,明摆着是要取你的命。
他看了一眼江屿手上的卷宗,今后切不可鲁莽行事。我竭力护住你,你却自寻死路。
夏大人请放宽心。江屿笑着答道,我如何秉性,您自是最了解的。此事是我没考虑周全,但我保证今后再不会有类似的事情。
夏之行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是当朝的刑部尚书,但鲜有人知他还是若杨公主的旧交。二人几乎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待到夏之行弱冠之年,来到中原从侍,而若杨公主则做了妃子。
若杨去世时,江屿才刚刚出生。她临死前请夏之行暗中护着江屿。
转眼间十七年过去,二人早如亲人一般。只是夏之行发现,江屿有着少年早熟的稳重,整个人却又机灵狡猾得很,有时竟是让他这个深谙朝律的人都束手无策。
你觉得,萧向翎这个人如何?夏之行问江屿,听顾渊说他昨夜从刀下救了你,今天又在朝上放弃了太子伴读的机会,愿意守着你这副将死之躯,有多感动?
江屿一哂,我二哥江驰滨想杀我,他救我。我想在朝中匿着身,他却非要凭一己之力,当着满朝文武之面把我揪出来。表面上是在帮我,实际上已经把我从无名之辈推上了这件案子的风口浪尖。
夏之行没搭话,但就表情来看,显然与江屿想到了一起。
也难为他和我二哥如此用心良苦了。江屿叹道,荣幸至极,我可是感动得很呐。
第5章
将军府。
江驰滨盘腿坐在殿内,手指虚虚地在膝盖上扣着,数着时辰,顺便瞧着室内的陈列布置。
这屋子的主人似是习惯了疆北酷寒的日子,门窗并不开着。
整间屋子素朴得很,没有任何花草金银摆设,桌椅排列整齐得近乎死板,不着纤尘。无处不在透露着主人极度严谨而自律的性子。
木门开合声音响起,萧向翎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