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沫看上去真的非常生气,还有,恨铁不成钢?
颜湫失笑。
看见他笑,林心沫心里又疼又酸,舔了下唇,她转头望向车窗外,声音幽幽的响起:“叔叔,有时候我真的不太明白你在想什么。”
颜湫微微怔然,“什么?”
“你啊,你在想什么。”转回头看着颜湫,林心沫细细的眉心蹙起,很认真的一字一字:“你明明喜欢尹小姐,非常非常喜欢。比你自己想的还要喜欢,不是吗?”
“……”
“我知道的,我看得出来。可是你一直推开她是为什么呢?”
“……我坐过牢。”
淡淡的男声,如一道惊雷。
林心沫被劈中,好半天回不过神。
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
她心里暗惊,手心都是汗,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颜湫解开安全带,看她苍白的脸,笑了:“害怕了?”
林心沫下意识的摇头。
她不是害怕,可是心里却真的说不上什么感觉,怪怪的。
可能年纪小,可能……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18岁女孩,坐牢两个字对她来说,具有某种固有定义。
为什么坐牢?
做了坏事的人才会坐牢。
她不能想象,颜湫这样的人,他那么好,他会做什么坏事?
好一会儿,林心沫才敢偷偷去看他。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前方,在出神。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带着一丝凄然,让人忍不住,心里刺痛。
“叔叔?”
终于,她轻声开口叫他。
颜湫回过神,对她笑了一下,“对不起,不应该对你说这些的。”
“没有,没有,叔叔,是我……”张张嘴,林心沫低下头,“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
可能是因为,触及了他不想回忆起来的一些事情吧。
总是,心有歉疚。
颜湫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是长辈疼爱晚辈那样,“你道什么歉,你又没有错。”
林心沫收紧放在腿上的手,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叔叔,你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不和尹小姐在一起?”
“……”
自卑。
这么多年,其实,他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个阴影。
他想,那个阴影或许会跟随自己一辈子,谁知道呢?
尤其是,尤其是和尹听画在一起的时候,她那么好,那么阳光,那么快乐,看见她,他心里的阴影就会被放大,无限放大。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从来没有。
不后悔当初用那样的方式给那些伤害二雪的人教训。
因为,他没有别的办法。
他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微不足道的那些。
后来,接受惩罚,理所应当。
可是,自从遇见尹听画以后,他不止一次,不止一次,偷偷的,后悔。
竟然,后悔?
那是多么可怕的事。
他后悔,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坐了牢。
如果他没有坐过牢,如果他人生不存在那样不可洗去的污点,那该多好?
或许他可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去,爱她?
每当这个时候,他又觉得很对不起二雪。
这样的想法反复折磨他,他只能让这些折磨自己,推开尹听画。
她值得更好的。
可是,真的可以完全推开吗?
他那天就不应该混蛋的要了她。
要了她之后,每次看见她,他就忍不住想,抱她,吻她,对她做更亲密的事。
那种渔望就好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让他几近崩溃。
“叔叔?”
“下车吧。”
颜湫推开车门下去。
林心沫咬咬唇,跟在他后面。
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林心沫却觉得那背影心酸的叫人想落泪。
明明背脊挺直,可她却仿佛看见的是他的佝偻萧索。
摇摇头,她拉着行李箱快步跟上去。
颜湫恍惚想起来什么,站住脚。
林心沫过来,他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叔叔,我自己来。”
“没关系。”
颜湫对她笑了笑,轻轻松松的拎起她的小箱子。
林心沫吐吐舌,和他一起迈步进了电梯。
数字一路往上跃升,她背靠着电梯墙,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后脑勺,突然冒出一句:“叔叔,你有没有想过从始到终在乎的只有你自己?”
一怔,颜湫回头看着林心沫。
林心沫对上他的眼睛,微微一笑:“我年纪小,不过我还是知道的。人们常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其实从始到终,是你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你觉得那是对尹小姐最好的选择,可是,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觉得那是好的呢?自以为是的为对方安排,不是深情是无情。”
不是深情是无情?
说实话,这句话把颜湫狠狠的戳中。
是,这样的吗?
是林心沫说的这样吗?
怎么会?
那难道不是对她最好的吗?
不是吗?
“叮”一声,电梯门开,林心沫走过来,顺手拉了自己的行李箱。
迈步出去,她回头见颜湫还怔愣着没跟上来,出声叫他:“叔叔?”
颜湫恍然初醒,脚步有丝凌乱。
林心沫看在眼里,在心里偷偷的笑。
看来,是自己的话对他产生影响了。
怎么觉得,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她已经彻彻底底放下了,他是她攒了无数运气才能遇见的意外,最美好的意外。
仅此而已。
她珍惜这意外,以后会报答他。
她喜欢他,他是她最喜欢的长辈。
还想着,以后她会孝敬他。
没防备,这话竟然说出口。
颜湫和林心沫同时愣住。
四目相对,林心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孝敬?
她居然对他说了这话?
颜湫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失笑道:“唔,我很感动你能这样说。只是,”顿了下,他弯着嘴角:“我真的年纪那么大了?看上去需要你,嗯,孝敬我?”
“我,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心沫慌了,摆手道:“叔叔,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哦?”颜湫却起了逗弄的心思,微微挑眉:“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孝敬我了?”
林心沫:“……”
她还是闭上嘴巴,越描越乱啊。
颜湫终于笑出声,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发,“心沫,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