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我曾很疑惑,到底是谁说的对。”沈灵均做出个无奈表情,说了句中国俗语,“还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听着都很有道理。”
张求仁白了眼沈灵均:“这有什么疑惑,你只需去问上十个男子,下辈子愿不愿意做女人,再问问十个女子,下辈子是想做男人还是女人,就知道你的父亲叔伯们不过是放屁。”
“我只听过有女人说下辈子要做男人的。”张求仁不齿笑道,“可没见过那个男人说下辈子做女人。”
许少庭不由的听入迷了,很想给张老师鼓鼓掌,他可真是个辩才啊,要是让他来反驳,可不会想到这样的例子。
接下来许少庭和沈灵均又看了剩下三份报纸,这三份都是短评了,是专门刊登在报纸上小说那版。
一则态度中立:文字语言看似稚嫩天真,缺少雕饰,细读也是很别具一格的文风,很是有些烂漫的味道。只是故事整体读下来,作者未免夸张,让人觉得有些为了悲剧而悲剧的意味。
许少庭心想,这评论写的还挺有道理,再看下面两篇:
“《新月》杂志最新两期连载的《春风的故事》是什么玩意?文笔语句如小孩子就算了,故事更是故作深沉荒唐无比,只想对作者说,小学生写的也比你有文采呐!”
许少庭惊呆了,他竟然在百年前看到了读者评论作者小学生文笔,真是别有一番亲切感,许少庭都想找到这则短评的作者,问问他是不是也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
最后读到的那篇评论,则是写到:
这小说实在不敢苟同,为什么写的只是女子被压迫,作者这狭隘眼界让我怀疑是不是就是个自怨自艾的女郎?
纵观历史和如今国家风雨飘摇之际,哪里只是女子附带枷锁而行,是所有的劳动者们都如牛羊任人宰割。作者选成四个女孩,一篇本该成为佳作的小说因为性别失了立意,只看出了一颗挑拨男女对立的不怀好意。
许少庭心情难以形容……
怪不得有人说“文者杀人于无形”,可不是,这样一通评论下来,要不是他自己就是作者,他都会被这评论牵着鼻子走,心想这样的小说可不就是作者在给男女性别搞对立吗。
同时他更坚信了,能写出这样评论的应该是男人,要是女子写的,能以男性的立场出发……也是个奇女子了。
第三十二章 升级版彩虹屁
不过许少庭现在很佩服张求仁老师和他这师兄沈灵均, 也明白了许嫣然为何说沈灵均是个聪明人。
要说张求仁和沈灵均的共通点,便是看待问题比常人透彻,许少庭都差点被这几则文评牵着鼻子走。
也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投稿这篇小说,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要是偏激的人看了, 可不就是造成了性别对立。
结果张求仁和沈灵均道出了关键:写出这样评论的人定是男子。
许少庭也拐过来了弯, 屁股决定脑袋, 男人写的点评肯定是站在男人的立场。
不过张求仁和沈灵均在看待问题透彻的共通点中, 不同的就是两人的表达方式。
沈灵均显然更加内敛委婉, 短短的几次相处,就看出这是个很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张老师就是凭着自己性情了, 高兴了便是仰天大笑,不开心了, 他决计不会委屈自己,定要把自己脸上的五官全部加以利用,表情丰富的和电影演员似的。
仔细看着,许少庭还想到个人也是面部表情相当丰富,想了好一会儿,他恍然大悟, 不就是他的大美人姑姑许嫣然嘛。
只是张求仁太放任自己感情,这节课他气到直接罢工,命令沈灵均教许少庭英文和算数,国文暂且放一放。
张求仁抽出张稿纸, 握着钢笔低头便道:“国文课所学不过只是打下基础,真正的学以致用是能凭着这些文章道理化为自己的东西,再次加工输出——只是学了,便无后续, 不过是白学,你们俩要是能写出知行先生这样的小说,这些之乎者也不学也罢。”
许少庭再次听到彩虹屁,还是升级版本,他只觉一股热气涌上脑袋,整个人是在瞬间脸红发热的都要熟了。
沈灵均正摊开英文课本,准备纠正少庭发音,这也是沈灵均对于许少庭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其中之一。
先不说这少年总是和周围人相比,缺乏常识到让他几乎觉得此人很有点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再说奇怪的事情,便是听到许少庭念英文单词,那一口随性不够优雅的美式发音——
他是从哪学的?许怀清可是说过,他这个儿子从小呆在上海老宅,堂堂个男孩被他母亲当做了深闺小姐,那这口美式发音的来历还真是耐人寻味。
许少庭一节课下来,几乎所有发音都被沈灵均纠正了一遍,结果导致效率异常低下,等到算数题没做两道,就到了下课时间。
白人管家埃里克敲了敲门,许少庭说了“请进”,这中年白人迈着轻而慢的脚步踏进房间,问张老师和沈先生是否要留下来用晚餐。
沈灵均道了声谢谢,然后解释道:“我今天要去警署轮值,算算时间,只够路上随便买点便宜吃食,不能再逗留了。”
张求仁把他写了一下午的稿纸夹进教科书,匆匆的将文具一起收拾进了提着的公文包中,便站起身催促:“你顺道送我一程,再晚点,我那编辑朋友就要下班了。”
许少庭是一直以为沈灵均和他一样,是个还没工作的学生,听到沈灵均那话才想起来,这人早提过他是申请了什么派遣来上海的。
许少庭正要问是派遣来做什么工作,张求仁已经耐不住性子,拉着沈灵均快步往外走。
许少庭就晚了那么一步,站起身时,俩人都出了卧室,只沈灵均喊了声:“少庭,下节课见。”
停了一两秒,声音已经有了距离,远远传来:“你要是不记得发音,请教你父亲和姑姑都是最合适的。”
晚了几分钟,许少庭出了房间,想寻点水果吃,遇到白人管家埃里克拿着包好的面包,见他便苦笑解释:“本想给张老师和沈先生带着,也就不用路上再买了,谁知道刚出了厨房,他们两个已经坐上车走了。”
“怎么走的这么急?”埃里克问,“很不符合两位先生平常的作风。”
许少庭也道,张老师这是要做什么,不过联想课前张求仁说的话,许少庭心中不情愿的想……只怕,肯定是和“知行先生”有关,毕竟张求仁都说了,这是他的精神知己。
就是可惜,张老师还不知道精神知己的肉/体他早就见过,还很慈爱的摸过他的脑袋,拍过他的肩膀呢。
不过很快,通过许怀清,许少庭就知道了张求仁那节课上是在写什么。
因为许怀清总是很忙,许少庭大体知道他在政府任职,可以熟练对答英文日语,有着日本与英国各所大学的本科及研究生学历,所以似乎做得是与白人和日本人打交道的工作。
许少庭觉得许怀清不是外交官,但也类似了。最近经许嫣然的嘴,也了解到许怀清近来都在和日本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