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均果决打断:“你已说过,和你无关。”
望月三郎一点头:“到是感谢沈先生相信我了。”
“那为何答应与我跳舞?”望月三郎话风一转,意有所指的回道,“不觉得我是在侮辱沈先生吗?”
沈灵均倒是坦荡答道:“又不是没跳过女步,军校里没有女士,男生跳女步十分常见,况且男士跳女步是侮辱——这到是有意思,看来自古以来侮辱个男士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女人的属性加之于身,但相反来说,女人如果具有男人的特质却是优点……至少也不会沦为是侮辱性质。”
“这一点日本到是和华夏……”沈灵均讥讽一笑,“能看出来是同出一脉。”
“沈先生有着黄种人的皮,却装着颗白人的心。”望月三郎嘴角一扬,“全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将女人的权利置于男人之上,白人如此,黄人亦是如此,沈先生表现的如此愤愤不平,到是非常伪善了。”
沈灵均转身,望月紧跟其上,周围窥探的目光从他们二人进场就不曾断绝,时不时有女士想取代望月这日本军官的位置,也被望月三郎灵活的跟着沈灵均,绝不让出一点机会。
沈灵均在人贴近时,低声说道:“杀了多少华夏人,才晋升的如此之快?一百人,两百人?三百人?十四五岁便上了战场——我猜测,第一次华日战争应该有你的影子。”
“那么小便经历了这些——于是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还是在毁灭无数生命后,彻底人格扭曲?”
“沈先生对我似乎很有误会。”望月三郎叹气,“我们严格按照国际公约,善待俘虏——您说的怎么一副想把我送上国际法庭,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战犯?”
沈灵均盯着他的脸,这人对他笑,与年龄不符合的面庞上,不该出现的那孩童天真到近乎残忍的神情,已然说明了这位年轻过分的中尉有着严重的人格不健全。
沈灵均停下脚步,对这种人再严厉的质问,也只是为他的洋洋得意添上一笔鲜花掌声,他怎会因此被激怒,从来只觉那些是荣誉,并且坚信着自己那没有人性的做法——是为了伟大的天皇,是他们终生的理想。
恶魔热泪盈眶,为自己的正义与荣誉。
只是最后听这望月说:“原来莱恩少尉目的在此,果真毫不在意许先生,一句装模作样的关怀都未曾问出口——到是那位作家先生,还以为您是为了他才委身于在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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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少庭并不想理会身边的金发女郎,金发女郎说完那句“开了眼界”,并未看他,但笑盈盈的说道:“一位英国军官,和一位日本军官跳起了舞,也不知道谁是黄鼠狼,谁是鸡,一个华夏男孩还在内疚,以为是因自己而起。”
“有意思。”金发女郎笑道,“千风先生小说写的不错,现实中却是……这么的单纯?”
许少庭这才正眼看向金发女郎,脸上担忧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金发女郎看他:“做作家可惜了,该去演电影才对。”
“你怎么跟着个日本人?”许少庭问道,“身高可不搭配。”
女郎道:“你怎么不好奇我知道你是谁?”
许少庭无所谓笑道:“有什么奇怪,有心人想查,我也没有做什么保密措施,有人知道也没什么稀奇。”
女郎露出个爽朗笑容,她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喀秋莎。”
许少庭真的惊讶了:“俄罗斯人?”
女郎说:“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俄罗斯?也兴许是乌克兰人,或者白俄罗斯,反正我流浪的地方太多了,来这东亚明珠的沪市讨一口饭,能傍上个日本上级军官,不知道有多幸运——他非常的瞧不起女人,所以也让我无意间看到关于你的一些资料。”
喀秋莎说完,就听这位被望月关注的华夏作家,突然低声吐露了个词:“苏维埃?”
喀秋莎道:“哦,是的,现在已经成为联邦国家了。”
许少庭出于人道主义,对这位女士提示:“你绝不该和日本人交往亲密。”
喀秋莎表现出一脸不明所以,两拨人马已经朝他俩——朝着许少庭走来。
一波正是谈话无疾而终的沈灵均与望月三郎,沈灵均表情看不出喜怒,望月三郎慢悠悠在他身后,脸上笑意始终没有落下过,像是看了出什么好戏似的。
另一波则是那棕金色卷发、灰蓝色眼睛的阿尔托少校,与许嫣然一起走来。
许嫣然道:“是不是该谢谢你给我撑场面?”
阿尔托道:“和我好好说话不行吗?”
眼睛也分出三分余光去看沈莱恩,工部局各国之间互相牵制,日本取代了德国,这让人瞧不上的岛国如今成了世界列强之一,白人们的自尊心也未尝不是受到挑战。
更是同在华夏,日本偏偏事事都要先人一头,他们想在华夏实行教育改革,偌大个东方巨龙,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日本人靠软实力收入囊中——不出三代,接受日式教育的青年们成为了社会中坚力量,华夏焉知不也就改了姓,他们英国那时还能再分一杯羹?
或者说,怎么能什么也不做的就看日本野心勃勃,日本人能做的,英国人自然也能做。
工部局的高桥董事到是意外的“干净”,是个战场都没上过的软蛋,全靠家族荫庇,挑来挑去,唯有那个望月三郎,早就大名鼎鼎的上过报纸,刊登过法国战地记者拍摄的黑白照片。
他拿着报纸与沈莱恩说:“十四岁就上了战场,达成百人斩成就,这样的年龄,该说是天生的恶魔,还是已经彻底成为了个疯子?”
就看到他这位黄种人同僚面容沉默,阿尔托道:“莱恩,华夏人并非你的同胞。”
但是也说道:“只是这样的恶魔行为,无论国籍都该受到谴责,这位日本中尉理应受到军事法庭的制裁。”
沈灵均语气淡漠:“照片可以说是摆拍,死人不会开口说话,活人作证,也大可用战争本就如此,只说杀的那些是伪装成平民的士兵做辩解。”
“总之先与这望月三郎接触,我看他对你似乎很感兴趣。”阿尔托笑道。
沈灵均:“这算是命令?任务?”
阿尔托友善笑道:“并非上级对你的命令,只是身为我国公民,是证明你对大不列颠的忠心与热爱的时候了。”
这样一番谈话,也和下达了命令并无什么区别了,但是阿尔托始终对于这黄皮肤黑眼睛的同僚抱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见过少年时候的莱恩,不过是常见的叛逆少年。
等再见到成为军官的他,不知经历了什么,让那肤浅少年已经变作了深渊,让人根本看不透他不动声色或是故作绅士,亦或刻薄讥讽的表情下,究竟在思考着什么。
这样的一个人,阿尔托认为,他对大不列颠的忠心就很值得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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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拨人马各怀心思的撞在一处,喀秋莎堪堪问出许少庭一句:“为什么这样说?你话中似乎有什么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