诨号“三鹞子”的张国兴能得此号,一猛如鹞,一猾如鹞。当流寇,能打不是最主要的,会跑才是首要能力。张国兴散出的游骑其实早马元利一步侦查到了挥军猛进的赵营兵,但他只顾着自己,没有知会马元利,也多多少少怀有些踢马元利出去当挡箭牌的心思。
张国兴的驻地与马元利相隔不远,为了不引起马元利的警觉,他悄然离去时还故意抛弃了些马匹散在营中,并在马臀上用刀尖划伤,这样一来,马匹吃痛,在营地里来回奔驰闹出响动,即可营造出其部尚在的假象。
与马元利脱离的张国兴一心只想回到张献忠身边,但东、西两面皆有赵营来,南面高山阻隔无路可走,他只能率部向北。北面虽也是群山连绵,但有些山道蜿蜒其间,先躲进去,绕上一阵,总能绕到房县。
忙活半日到头来让张国兴溜了,赵当世勃然大怒,这时从北面逃来些百姓,供出张国兴部行迹,韩衮立刻请命,率飞捷左营追击。行百里不可半九十,赵当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论战力,飞捷左营不亚于西营精骑,且人数占优,追击仓皇逃窜的张国兴,胜算极大。
马军将发,身为参事督军的杨招凤却挺身而出,请为先锋。按理说,杨招凤隶属统权点检院,与兵马都统院截然不同,本不该跨职带兵。但杨招凤久处飞捷左营,营中军将均与他私交甚笃,待他几乎与营中任职军将无异。且杨招凤上过阵杀过,有着充足的战斗经验,韩衮又知道他请命原因所在,于是顺水推舟,临时任他为先锋,孟敖曹辅佐,率七百骑先追。随军的郝鸣鸾闻知此讯,不顾劝阻,说什么也要与杨招凤同行。他武艺绝伦,韩衮倒不担心,劝几下无果,亦作罢不管。
杨招凤引七百骑投北约二十里,到了个名唤“澜经庵乡”的地方。从沿途奔走之人口中问出,不久前刚有数百兵马涌入乡南的夹田里作乱,听着像是张国兴部。
澜经庵乡下辖五个里,夹田里是本乡大里,土肥民丰,较为富裕。夹田里以东土地稍平实,以西则为山地。其里正是依山而建。
根据逃出来的里民的粗略描述,杨招凤了解到了张国兴部所处的位置。他一面命令兵士按序推进,一面派人回报韩衮情况。
随着逐渐进入夹田里的腹心地带,杨招凤等人已能清楚地听到不远处的喊杀声,举目看去,浓烟滚滚,想是西营兵马在四处纵火。越来越多的里民出现在了杨招凤等人眼前,他们三五成群地四处奔逃,其中不少浑身是血,由旁人或扶或背着。这些里民们一看到杨招凤的队伍中竖着官军号旗,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由四面聚来。
杨招凤寻了几人,先问明了西营兵马的位置与人数,得到了更为详细的信息:西营兵马五百骑左右,由南逃来,正在里中大肆劫掠。再问之下,里民们均称不曾看到其他的大股西营兵马,看来夹田里的西营兵马当便只有张国兴一部了。
孟敖曹凑到杨招凤身前说道:“参军,西营兵马现正忙于劫掠,防备必然松懈,不如此时杀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杨招凤凝望不远处的烽烟,摇头道:“不可!西营兵马虽正劫乡里,但张国兴惊弓之鸟,岂能没有警惕防备。此里地势狭长,处于两山之间,倘若咱们贸然进去,很可能遭到伏军袭击。”
“伏军?”孟敖曹一愣,“残兵败将还想反咬一口?”
“只会进不会退,非良将。张国兴在张献忠身边日久,这点道理应当还是懂的。”杨招凤对孟敖曹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先差五个精干弟兄,从侧路绕到里后侦明情形。”
孟敖曹应诺,到队里挑人去后,杨招凤吩咐众人暂时隐藏起来,又叫里民们暂且向西南躲散。孟敖曹身先士卒,带着五人绕着里坊的外围,悄悄摸上后山,依靠草木的隐蔽向上攀登,不多时,就发现山上果然有人马。撩开草丛细目看去,只见草丛间的平地上大约聚了三四百名汉子,皆盔甲齐全,坐地休息。每人手上都拿着兵刃,似乎随时准备投入作战。一个坐在树下的壮汉尤为显眼,此人装束装备与他人不同,穿着山文甲,身旁摆着一杆长槊,腰间还挂着腰刀一把,满是苍莽气质。
“贼子张国兴。”孟敖曹认得他,暗自点头。
与此同时,杨招凤与兵士隐藏在一座小土坡后面等待孟敖曹他们回来。韩衮已经接到了杨招凤的报信,在更远的地方按兵不动。虽说想让杨招凤信誓旦旦必拿得张国兴归来,但他也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派了胡可受率二百骑隐藏在杨招凤所在不远处,时刻等待接应。
“参军!有情况!”负责观望的一名兵士忽然报告。
杨招凤走到那个兵士那里,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发现有两骑手持马刀,正朝自己这边慢慢驰来。
看模样,这两个应该是被派出来巡视的西营兵马,郝鸣鸾低声问道:“杨兄,动手?”
杨招凤低声问道:“可射杀否?”杨招凤等人隐藏的地方距离西营兵马不远,倘若一击不中由那两骑跑了,己军行踪必将暴露,这便与杨招凤接下来想要进行的计划相悖。
“好说!”郝鸣鸾一拍胸脯,自信满满道,“君子六艺,射艺居一。实不相瞒,比起枪法,在下对箭法更为拿手。”边说,边从兵士手里接过一把短梢弓,相较于拉感柔和的长梢弓,短梢弓虽说拉起来更硬,但射速也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