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海宽答应一声,转身自顾自向前走,赵当世转睛看向柳如是,两人相视浅笑。
非常时期,一切从简。赵当世到了禅房中,寒灰慧喜已和一个传道长老站在那里。
“赵总兵,皈依我少林,成俗家弟子,你是否已经定意?”寒灰慧喜问道。
赵当世虔诚合十道:“弟子愿意。”
寒灰慧喜点点头,当下那传道长老先带着赵当世念了几遍皈依三宝的誓言,而后赵当世跪在拜垫上,对着寒灰慧喜顶礼九拜。寒灰慧喜年事已高,本早已不收弟子多年,但今日却是为赵当世破例,将他收为了关门弟子。
既获“海见”法名,赵当世再站起来时,神态俨然,对寒灰慧喜恭恭敬敬道一声“师父”,又对彼岸海宽道一声“师兄”。
寒灰慧喜说道:“你执掌兵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举一动都关乎千万人性命。现归我少林佛门,往后除恶扬善不在话下,做事之前亦务需三思。毋以善小而不为,毋以恶小而为之。”补一句道,“你虽为俗家弟子,按规矩同样要发给度牒,报上官府造册。等这几日寺乱平息,传道长老自会安排。”
赵当世回礼:“谨遵师父主持教诲。”转身对彼岸海宽说道,“今入少林,休戚与共,再无内外之分、退步之理。土寇来犯,正该同仇敌忾。”
彼岸海宽此时也没了抗拒,果断道:“便如师弟所言,同心协力,共护山门。”
拜别寒灰慧喜及彼岸海宽等,踱步出了禅房,到得僻静处,柳如是扯了扯赵当世的衣袂,似有不悦。赵当世疑惑道:“阿是,你不开心?”
柳如是道:“方才在禅房中,你叫了‘师父’、‘师兄’,却忘了我。”
赵当世一怔道:“此话怎讲?”
柳如是一本正经道:“我拜海宽师兄在前,你入门在后,长幼有别,你得喊我声师姐才是。”说罢,眯眼笑着。
赵当世自知她在说笑,便道:“好,是我过失。我补给你。来,听着——柳师姐!”
柳如是头一偏:“听不清。”
赵当世看她娇俏可爱,一时间也没想许多,径直探过头去,贴唇低语一声:“师姐恕罪。”说完,哈哈一声朗笑,看柳如是反应。
柳如是哪想得到他有这一举动,当即面红如潮,咬唇急道:“好你个赵当世,才受戒律,就不守清规!看我不去佛祖菩萨面前告罪,让他们替我好好教训教训你!”时下纵然半惊半喜,到底不好意思,跳脚两下,立刻跑的不见了踪影。
赵当世自笑着负手兜转回厢房,思潮如涌,不经意间,周文赫却闪将出来道:“主公!”
“你......”赵当世惊一跳,镇定下来道,“怎么了老周,每次都突地冒出来,怪吓人的。下次不许这样。”
周文赫腆着脸唱个诺,说道:“主公,有差往御寨方向的弟兄回报,御寨上下兵马齐动,似有开拔之意。总数......总数漫山遍野,不会少于三万人。”
“李际遇要来了。”赵当世喃喃道,心念一动,“龙野呢?有消息吗?”
周文赫肃道:“属下正要禀报此事。”当下两人细细议论不提。
两日后,一觉醒来,五乳‘峰下,少林寺本院已然给不计其数的土寇围成铁桶一般,层层叠叠,密不透风。自少林山门往下,松柏之间,旗帜如云、鼓角齐鸣,山呼海啸的吼声一浪接一浪从土寇的阵列中掀开来。登上少林钟楼往下看,山腰一绚丽耀目的华盖前,密集如蚁的土寇步兵们浩浩荡荡,铺满了整片山林。成百上千的土寇马军则来回奔驰,龙威虎震。华盖两侧,分立一杆丈余大旗突出林盖,右书“生我父母李掌盘”、左书“解民倒悬大御寨”——看样子,是李际遇亲自到了。
“告诫全寺守备,准备作战!”厚甲当身的彼岸海宽快步下了钟楼,一路吩咐寺僧。
赵当世外披棕袍、内着锁子甲,也赶到这里,接着他道:“师兄,我已点起手下五十骑,随时待命!”
彼岸海宽才刚点头,拐角处,一寺僧慌张跑到近前,哭道:“师兄,主持他、他已经孤身一人,出了山门!”
耳畔鼓角相闻不断不绝,赵当世与彼岸海宽闻言,几乎同时飞步,抢出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