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门传令过去了,但现在半点动静没有。咳咳,石砫以秦老夫人为重,但她今年已然古稀,哪里还能统军作战。听说自其子死后,便传军令守土为主了。”
石砫宣慰司中最称德高望重者即是二品诰命夫人秦良玉,赵营初次入川和她对阵过。她的儿子马祥麟为宣慰使,骁勇绝伦,但当年跟随杨嗣昌剿办入川作乱的张献忠与罗汝才时战死了,剩下宣慰司中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等都是秦良玉的侄儿,多少都有战功战绩,但论忠君报国之心、锐意进取之志,没有能比上马祥麟的。就比如秦翼明,孙传庭请奏他为四川总兵官率军赴陕西助战,他也装聋作哑,没有接受,一心居家消极怠战的心思由此可见。
谭弘这时也道:“就算秦老夫人宝刀未老,有杀贼心思,可石砫往年外战不休,元气实则大有损耗。现在兵力不过四五千,自保尚可,但要分兵救援重庆,只怕顾此失彼。”
赵‘荣贵苦笑道:“四川各镇各军,小到数百人,多到数千人,无一不是只顾私利的蝇营狗苟之辈。从前有杨督师统筹,尚能万众一心,聚全省之力将贼寇逐出去,可看现状,刘军门都亲自到了重庆,其余军将还是抱着隔岸观火之态度,家家自扫门前雪,生怕卷入纷争。不要说没有杀贼之心,就有杀贼之心的,也不敢孤身来此送死呐!”
覃奇功笑道:“那赵都司怎么来了?你的驻地可是最远啊!”
赵’荣贵叹口气低着头道:“说来不怕诸位笑话,其实陕西那边这两年多次召我回去,我都和四川各衙门说好了,故意压着不走。这时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道我身为陕将却长久赖在四川巡抚衙门为何?也不过是观察风向罢了。现在河南有闯贼,四川有献贼,我不理会四川的调令,转头就得跟着陕西孙军门去打闯贼。两害相较取其轻,比起闯贼,我看还不如来和献贼对仗为好呢。”
王来兴与覃奇功等人皆笑着说道:“赵都司说笑了。”
赵‘荣贵面色忧郁,沉默不语。覃奇功则轻拍大腿道:“要是石砫都闭门不出,那重庆府内官军就必然要落到只守不攻的为难境地了。”
“非也!”赵’荣贵忽然一抬头,“不是还有贵军吗?”说着朝王来兴、谭家三兄弟分别看看,“我观贵军军容甚壮,士饱马腾,要是开进重庆府,未必不能阻拦献贼。”
“这......”覃奇功略略犹豫,“我军到川,本意只是助临近的夔州府扫除贼患,没有刘军门的军令,怎能随意移调?”
赵‘荣贵“哎呀”一声叹,急地直搓手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旁枝末节。现在四川各部都作壁上观,刘军门压根无兵可用,要是贵军愿意相助,解重庆之危,刘军门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更道,“要不赵某这就修书一封送去刘军门那里!”
覃奇功顾视王来兴,佯装踌躇,然而王来兴霍然起身,声音洪亮道:“赵都司所言极是,剿贼之事,本应为我数省共担的重责。川贼不除,来日又将成为楚贼,川楚实在是休戚与共的关系,今我等恰好在此,正该与川中的兄弟并肩协力。若是不进反退,可谓愧对国朝重恩,愧对川中兄弟的厚望!”
赵’荣贵重重点头道:“王总管有见地,刘军门那里,就由我去说,必保无恙。”而后继续道,“我这里二千兵马合于贵军,明后日即可进军!”
覃奇功这时道:“进军之事自是分当所为,然而进军却不急于一时。”
赵‘荣贵道:“覃先生有何高见?”
覃奇功答道:“目前献贼新胜,士气正旺,且在望江关、冷水关等地分散流动,我军一去未必能保全胜,即便战胜,以献贼之擅奔,恐怕亦难觅其主力彻底歼之。”
“这......”赵’荣贵捻须思忖。
“献贼既入重庆府,不克重庆府城难以寸进,是以接下来必向府城而去。但重庆府崇墉百雉、固若金汤,远非夔州府城及寻常州县城可比,饶他献贼兵锋再利,也必然困顿城下。我之意,我军只要暗撵其后,待其为府城拖疲,成了强弩之末,我军便可与城中刘军门暗合,里外夹攻,可立破献贼于城下。届时我军再请石砫秦老夫人在后头一堵,截断献贼退路,献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成为瓮中之鳖,只能束手就擒!”
赵‘荣贵闻言,深觉有理,十指交叠道:“但愿此番真能将献贼擒拿,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来此奔波一遭。”
覃奇功和善一笑道:“赵都司放心,有我军在,川事必定。”停了停,指着舆图道,“我军再休整一日,后日出发,先去忠州,同时派人试探秦老夫人口风。等献贼离开了涪州,再去酆都县。献贼攻重庆府城了,再进涪州,等待刘军门的指示。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绝无纰漏。”
赵’荣贵听着,也没更好的主意,唯有点头诺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