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劲明稍稍停顿,轻咳一声道:“不瞒王爷,河南尚未称得上光复。但赵帅鞠躬尽瘁,已将湖广经营成安居乐土,绝不容宵小滋扰,今差小人等前来,正为迎王驾去湖广暂居。”
“去湖广?”
“不错。湖广有赵帅雄兵百万守护,安堵繁盛,王爷驾临,可谓锦上添花。”庞劲明郑重道,“另外赵帅在襄阳府内已兴建了王府恭候王驾,虽难比福藩昔日荣华,但供王爷暂时落脚,想来能得王爷满意。”
朱由崧点头叹道:“赵帅竟然如此用心,这份心意,实令本王感动,不知日后该如何报答?”他生于声色犬马之中,即便在少林寺浸淫多年,但毕竟是客人身份寓居,没有像永素那样剃度彻底皈依佛门,心猿意马仍然难拴。纵使有永素作伴,聊以慰藉,到底还是痛苦大于舒适。好不容易捱到此时得以出寺,又听闻赵当世备极诚意,自是心动。
庞劲明赶紧道:“王爷是帝室贵胄,赵帅及小人等都是帝王之臣子,为王爷做事是应该的。赵帅只恨不能早些扫除贼寇,送王爷回故乡故土,只能如今用权宜之计将王爷接去湖广,已是惭愧万分,只求王爷网开一面不要怪罪,哪里还敢奢求报答。”
朱由崧迎着微雨,仰天慨叹道:“我大明有赵帅如此忠臣,何愁贼寇不平!”
庞劲明续道:“赵帅提督湖广,襄阳襄藩、武昌楚藩、长沙吉藩、江陵惠藩、武冈岷藩、常德荣藩等王府所在皆风调雨顺,周全无恙。王爷此去,自可大大放心。且湖广又近河南,等赵帅厉兵秣马,杀尽了河南贼寇,送王爷回洛阳,也是方便。”
朱由崧心中喜悦,但回顾少林寺山门,口中叹息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寺里待了这许久,临别在即,却颇有几分不舍。”
彼岸海宽微笑道:“等赵帅平定河南,王爷回到了洛阳,近在咫尺,什么时候想来,鄙寺都将扫榻以迎。”
庞劲明怕朱由崧矫情劲儿上来拖延下去,迅速道:“王爷,河南未定,这少室山附近还有李际遇等土寇游荡,我等趁隙潜行过来,要保证王爷安全抵达湖广,可耽搁不得。”
朱由崧一听,忙道:“本王知道,行李都已收拾妥当了,现在就走便是!”
庞劲明点点头,对彼岸海宽行礼道:“叨扰了主持这么久,当真不好意思。赵帅虽羁劳军旅,但往日时常提起在少林的故事,总想着回寺看看。”
彼岸海宽道:“赵帅是小僧的师弟,少林寺就是他家,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即使无暇前来,我等僧众在寺内也都会日夜为他念经祷告,三年来从未断过。只盼着赵帅心无旁骛,奋勇杀贼,待匡扶正义还了河南太平,再来相见不迟。”
庞劲明合十道:“多谢主持。”随即对朱由崧道,“王爷,马在不远处,咱们走吧。”
不想这时候朱由崧嘴里应和,双脚却一动不动的迟疑起来,庞劲明心里嘀咕,抱拳道:“王爷还有何顾虑?”
朱由崧指了指永素道:“永素师父不去吗?”
“这......”庞劲明没想到朱由崧会有此问,老实说,把朱由崧接出少林寺,永素就算完成了任务,至于接下来他如何安排,上头没有指使也没有人想过这事。
朱由崧见庞劲明不吭声,拉过永素道:“本王去湖广,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带着永素师父一起回去。”说着问向彼岸海宽,“主持,可否容情一二?”
彼岸海宽朗然道:“自无妨,小僧昔年也曾在外游历十余年。佛法无边,非只在佛经中,而在大千世界。永素若带着佛心,到哪里都能参悟佛法。”说到这里,微笑道,“只要永素自己想去,少林绝无阻拦的道理。”
朱由崧又问庞劲明道:“你们呢?”
彼岸海宽都表了态,庞劲明亦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便道:“和主持所言一样,全凭永素师父自己决定。”
朱由崧拍手笑了起来,看着永素。永素低垂的头在他的笑声中徐徐抬起,原本稍显几分暗弱的目光竟而在这一瞬间闪出了澄澈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