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要学生约左梦庚见面的事有着落了。”
“哦,怎么说?”
“左梦庚答应三日后于九江府浔阳楼设宴,请老师一叙。”
何腾蛟摩挲着座椅扶手道:“甚好,明日出发,顺道先去九江府见了左梦庚,再去南京。”又道,“左梦庚驻扎九江,控制水路,要能临时将他拉上,不但对扶立桂王有利,对后续遏制赵当世发难也大有裨益。”
堵胤锡应声道:“不错,左梦庚说了,届时方国安亦到场。左、方两军久控江防,兵士擅长水战,要是能为我所用,即便赵当世往后有什么乖张暴举,也不惧他。”继而抚掌叹道,“得亏了老师打开了李国英这个头儿,才能顺藤摸瓜将徐勇、左梦庚、方国安等辈都一连串扯出来。”
何腾蛟淡笑道:“从无到有,使不能为可能,方是我等为国效力的价值所在。你说的不错,左、方两人若能拥立桂王,加上凤阳马瑶草、南京史宪之等,大江沿岸尽在我手,纵然赵当世兵强马壮,咱们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堵胤锡认真道:“老师洞见,学生佩服。只要桂王登基,昭告天下,令世人看清赵当世无耻嘴脸,各藩各镇审时度势,必奉我桂王正朔。到那时联合天下兵马声讨赵当世,饶他赵当世再强,双拳难敌四手,唯有屈服一条出路而已。”
何腾蛟凝眉点头道:“路要慢慢走才稳当,赵当世拥立弘光,大肆拉拢四方势力。咱们送桂王去南京登基仅仅是个开始,往后要扳回劣势,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绝不能好高骛远期盼一举到位。”转而道,“就说送桂王去南京这事,变数仍多。我去见左梦庚他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得再做些举措才是。”
“请老师赐教。”
“大江两岸纵已无回、革并张献忠等巨寇,也难说太平。譬如江西时下正有土贼石光龙、贼僧了空等作乱,劫掠江船,甚是嚣张。桂王去南京,为避免为赵营觉察遭到追击,咱们起先难以大张旗鼓重兵护送,只能轻舟速行。但进到安庆、庐州等府,便是凤阳总督的地界,可以加以保护了。我将修书一封给马瑶草,让他派兵开道,这样的迎驾大功,马瑶草断无拒绝的道理。”
“有马瑶草中途护持,再让南京江防兵马接应,桂王可保证直抵南京了。”
何腾蛟点点头,却接上一声长叹。
堵胤锡奇怪道:“按计划行事,桂王登基指日可待,老师何故愁容不解?”
何腾蛟顿了一顿,回道:“咱们极力拥立桂王,为的是天下大计,绝非要与赵当世之流争个长短。这个道理你我都懂,可赵当世那样的武夫懂不懂实在难说。按常理度之,桂王登基,相当于公开向赵当世叫板,以其人的个性,绝不会吃哑巴亏自动认输。天无二日,赵当世因怒兴兵与桂王及咱们拼个死活难以避免。虽说真到了那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双方到底都是大明赤子,徒然互相激斗消耗,最后便宜的是真正的大敌李闯。”
堵胤锡思索着道:“但赵当世擅立新君,要我等遵从他,奉弘光为正朔绝无此理。老师说了,路要踏踏实实走,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只能先拥立桂王,再图后事。”
何腾蛟道:“稳扎稳打可不是这么解的,咱们当臣子为国效力,岂能摸着石头过河,临难了却当起甩手掌柜?如此是将大明、将天下百姓置于炙火之上。我与你说过多次了,做事尤其是做大事,务必万全,否则心存的那一丝侥幸到了紧要关头,或许便将成为致命之处。我单骑上任,从两手空空走到今日,从未兴之所至随意施为,靠的都是走一想三未雨绸缪,一步一个脚印。”
堵胤锡脸色飞红,讪讪道:“学生受教。”
何腾蛟喝了口茶,神情稍缓,道:“桂王登基固是大事,但后事同样重要,若无法收尾,咱们掌控不住局面,一切终究是枉然,只会白白消耗我大明元气。”轻咳两声,往下说道,“你可记得我头前曾对你说过已有制赵营的法子?”
堵胤锡一愣,然后道:“记得,老师那时候没明说。”
何腾蛟这时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两人靠近,何腾蛟低声说了一阵,堵胤锡惊道:“若此举成功,实可为咱们解决心腹大患。”
“是,此举于我等并无损失,却能让弘光成为一现昙花。”何腾蛟呼口气道,“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后续再处置妥当,要降服赵当世这头猛虎,并非难事。”
堵胤锡急切道:“信上说赵当世已离湖广,与左梦庚见面在即,所有事宜速行!”
“嗯,你我分头行动,切莫耽搁。要定天下大势,只在这两日。”何腾蛟双拳捏紧,遥望堂中写有“明公正气”四字的匾额,暗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