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昼景回了白狸院,莲殊停在拐角挡了少女的路。
她嗓子沙哑,没了往日轻柔,眼里藏着不甘愤懑,唇微掀,阴森森吐出言:我祝你和家主永世怨侣,不得好死。
大雪覆了满城,琴姬看着她心如蛇蝎的狠毒样子,无情嗤笑:你的话若能成真,猪都能立地成仙了。
她扭头便走。
进了院门气得脚踩在厚厚的积雪。
昼景赶在她之前回来忙着堆雪人,给雪人戴上帷帽,她回眸笑道:舟舟,谁又惹你了?
没谁。何必和将死之人计较?
她从后面环上昼景瘦腰,歪头去看雪地里手拉手的两个雪人,下子心情转晴:它们会生生世世在起么?
会的。它们溶化了,都是在处的。
少女的心哪经得起这份哄,欣赏了会雪人,眼看雪势越来越大,她拉着昼景进了书房: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眼睛被绸带蒙着,昼景坐在椅子问道。
好了。
绸带摘下,眼前重现光明,昼景眼看到放在书桌满满当当的画卷竟都是她们梦中的场景!
我与恩人相识多年,昔日情景恨不能铭刻于心,梦醒,念着你时,忍不住倾诉笔端,恩人看我画得可好?
甚好。笔墨丹青道她的舟舟学得无可挑剔。
视线被其中幅画吸引,看清上面温泉池的小字,她笑意愈深,心底起了羞涩之意,下颌被人存心挑起:如何?
昼景受不住她这番引诱,便要抱着她亲昵番,被拒。
恍然惊醒:是了,她的舟舟当下只许她梦中欢。
纵是梦中欢,还是她厚着脸皮讨来的。
想她们重逢多月竟连个深入的吻都没有,她眼神可怜,琴姬没敢看她:我不逗你了,你还是、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也不是整日整夜光想这事的。昼景辩驳了句,少见的脸皮发烫,唯恐被误会是满脑子不装正经事的登徒子,赶紧岔开话题,谈起诗词歌赋。
深夜,窗外风雪凛冽。
琴姬搂着毛茸茸的大狐狸说悄悄话:恩人要陪我回浔阳吗?
要。狐狸爪子温柔地搭在少女柔韧细腰:到了浔阳,衔婵见了你定然会喜欢。
衔婵是星棠家主的乳名。
按照年岁,当琴姬祖母都使得。可两人辈分却是颠倒过来。
对于自己前世领养的女儿,琴姬打心眼里生出三分期待,她答应爹娘回去认祖归宗也有这番考虑。
恩人不适合陪她在秋水城偏居隅,她有更广阔的天地。而琴姬,也想看看更辽阔的天地。
还在怪岳父岳母么?
早就不怪了。
当年的事,他们都是受害者,何必为了旁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的至亲?早前有怨,是委屈,是埋怨,是不发泄难以难过这道坎的骄纵。
琴姬素来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
两月以来,她的生父生母为她做得不少了。
她亲眼见到最好颜面的男人为了块她指名要的桂花糕和路人赔笑说好话,亲眼见过妇人在后厨忙得面上沾了油污。
她想要的无非是这点温情和信任罢了。
确认不会再被抛弃,确认他们是真心实意想接她回家。
她转身抱着狐狸柔软的脖颈:困了。
昼景调整姿势,确保抱着她,她的姑娘会更舒服:好梦,我的舟舟。
这夜,琴姬梦里重回八岁前的场景。
似是要彻底做个了断,幼年受过的苦楚和遭遇的不公走马观花地在梦境显现。
场正式的告别。
长大的她沉默看着幼时无依无靠的她,梦醒之前,露出浅浅的笑。
都过去了。
而这次,恩人并未入她的梦。
琴姬发自肺腑地感激她的体贴,以温柔的方式为她保留了体面。
可惜回到浔阳短时间内就再抱不到恩人了。
她如是想道。
元家天没亮就开始准备启程事。
十四答应同他们回家,谢温颜和元赐兴奋地各自在书房谋划了夜,回了浔阳该如何带女儿融入世家圈子,又该如何筹备她和家主的婚事。
天亮,元十七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九姐,早。
早,十七。
哎?九姐今日看起来状态格外好。
元九娘朝她清雅笑:是很好。
十四要回家了,而她用了两月有余,也放下了对家主眼生出的孽情,可谓身心舒畅。
元家有条不紊地忙碌,流烟馆,看着前来与她告别的众人,琴姬难得绽开笑意。
四才女到如今只剩下重名的挽画。临别,挽画送了她幅得意之作并献上真诚无伪的祝福,算是全了这些年的姐妹之情。
元家马车等在馆门外,元十七兴冲冲跑过来:阿姐,该回家了!
回家。琴姬心尖微热,不知千里之外的浔阳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泱泱帝都,可欢迎她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流言如雪
帝都, 浔阳。
白雪皑皑,红梅盛放,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远处迎风飘来的冷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