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了眉,胸腔死死压着滔天的怒火。
好在人无碍。
服下软骨散的解药,玉沉璧睡得不省人事。
玉家为了寻人闹出的动静极大,浩浩荡荡近千人保驾护航,整座浔阳都晓得素来神秘的玉家少主来帝都了。
玉家在浔阳暂居的大宅,当家主子和夫人守在门口看着从马车里被搀扶出来的女儿,一眼看过去,心尖惊怒。
她们夫妻二人乃女女结合,为了生下楸楸花费了极大精力,捧在手心的就这一个女儿,说是心头肉都还轻些,爱女遭人下药,得亏了下药之人无要人性命之意!
见到母亲和阿娘,玉沉璧撑着发软的腿上前。
玉家的准少夫人一身狼狈地守在疼爱她的老夫人身侧,进了内院,矢口否认她犯下的行径。
玉沉璧大多时候绵羊性子,比一团面还软和,极少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却在谢风眠可笑的推脱下冷彻了眼。
这婚我是退定了,表姐这样的女人,沉璧要不起,也,不敢要。
楸楸!你说的什么话?这是你和你未婚妻说话的态度?老夫人头一个不答应。
孙辈里她最爱的就是谢风眠,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她孙女果然脑袋缺根筋。
疼爱外孙女胜过疼自己亲嫡孙,这就是玉家老夫人了。
若非有老夫人做靠山,谢风眠也不会胆大至斯,自幼养在玉家,丝毫没寄人篱下之感,反而比正经的嫡孙小姐还得人心。
及至玉沉璧长至十二,做生意的天赋显出来,一鸣惊人,整个人脱胎换骨不再如以往痴傻,俗话说便是开了窍。短短半年正式坐稳玉家少主的位子,局势方才翻转过来。
现在问起玉家最讨人喜欢的是谁,必定是少主无疑。谢风眠收买人心很有一套,但总有人不受她的迷惑。
被迷惑的玉家老夫人为了年幼丧父丧母养在膝下的外孙女指责玉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玉家当家人玉姣姣脸色顿变。
她当众变脸,也没给亲娘多少脸面,老夫人被女儿气得手指发抖,母女失和多年,寻常事玉姣姣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乎她女儿的婚姻大事还有玉家未来少夫人的人选,既然楸楸不愿,那么没人能逼她。
她淡声道:何时谢家的女儿,都比我的女儿金贵了?
再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终归是外姓。
这话比一巴掌扇在脸上还教人难忍,谢风眠哭得梨花带雨,没再忍,口口声声颠倒背白,假装听不懂玉姣姣的话,反咬了玉沉璧一口。
她衣裙被撕毁,染了血渍,偏偏她早有心机想着在这血浸染的部位做了手脚。
下.身的裙摆染血,衣衫不整,哆哆嗦嗦身子摇摇欲坠,一切都配合着她的话指向另一个方向。
玉老夫人吃了好大一惊,去扯嫡女手臂,玉沉璧被她拉扯地差点倒地,身子本来就弱,又被下了药,哪怕药效解开,这会也正虚弱。
玉姣姣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还没来得及冷嘲热讽,老夫人的话刺啦啦地穿入耳膜:什么?沉璧!你怎么这么急性子,竟对眠眠用强!
玉沉璧脑袋发晕,她向来知道祖母不喜欢她,或许也不是不喜欢她,是不喜欢她的母亲和阿娘。
母亲不是祖母最疼爱的女儿。祖母最疼爱的是谢风眠的生母。
当初阿娘进门做了玉夫人,没少被祖母磋磨。母亲护着阿娘,和祖母多有摩擦,时日久了,关系冷淡。
阿娘拼了命为玉家诞下骨血,可惜诞下的孩子是个痴儿,因为嫡孙不够聪明灵秀,祖母厌了阿娘,说了许多难以入耳的话。
母亲偏爱阿娘,哪怕被指着脊梁骨大骂娶了媳妇忘了娘都无动于衷。
母亲和祖母关系正式破裂是在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祖母听了小人教唆,趁母亲出远门做生意,偷偷将痴傻的她卖给人牙子,借此引导母亲和阿娘再生一个健全的孩子。
后被阿娘发现,阿娘气急忤逆了祖母,被扣上不孝的罪名。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前一天,母亲提前回家,得知此事,大发雷霆。
从此玉家当权者只有一位。便是她的母亲,玉姣姣。
这事玉沉璧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满心荒唐。她是玉家捧在掌心的掌上明珠,十二岁前却最不得祖母疼爱,是祖母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她看见自己就吃不下饭的诱因。
表姐谢风眠从小就是她的对照。能说会道,常常说一些甜言蜜语惹得祖母笑不拢嘴。
和她比起来,十二岁前的玉沉璧,木讷、呆滞、浑浑噩噩,祖母说她是缺了心眼。
这话是老人家当着她面亲口说的。
玉沉璧记了好多年。
等她十二岁开窍成为众人口中的经商天才,祖母待她的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论受宠,还是比不过谢风眠。
哪怕她和表姐的婚事都是祖母一意孤行定下的。因为嫁给她,她最疼爱的外孙女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
玉沉璧都懂。她只是性子和善,不愿见母亲和祖母好容易缓和两分的关系再度恶化,不愿让母亲和阿娘无辜背负不孝的罪名。
祖父去的早,母亲成长起来前,都是祖母操持家业,母女俩一脉相承的强势,可人心是偏的。因着偏心,祖母连年轻时候的精明都丢了。
表姐谢风眠不是好女人。
她和男人有染。
自己亲眼撞见的。
她的未婚妻,她的好表姐与野男人下贱偷欢被她撞破,才有了今日表姐对她下药一事。
谢风眠早不是完璧之身,眼睛毒辣的婆子一眼就看得出。
确认外孙女失身于人,玉老夫人震惊之余没多恼火,轻描淡写道:到底是年轻人心急,既已成事,年前便把你表姐迎进门罢。
迎进门?玉沉璧讥笑:表姐不是自幼住在我家吗?何来的迎进门?
沉璧!
楸楸谢风眠楚楚可怜地喊道。
玉姣姣气极反笑,玉沉璧安抚好母亲,烦躁地站出来:像你这般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嫌脏。表姐真要我把你做过的丑事全都抖搂出来?你可得想好。
楸楸,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污蔑我,你都对我、对我做了那等事,为何还
你还敢狡辩!玉樱!把奸夫都给我请上来!
是!少主!
她看来并非没有准备,玉姣姣放下心来。
谢风眠慌了神,轻扯老夫人衣袖,未语泪先流:看来,看来楸楸确实很讨厌我了,这婚事这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