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华心向往之,捧着脸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后来呢?”顾令颜戳了戳她的胳膊,“后来如何了?”
顾若兰揽着她靠在车壁上,轻笑了声:“后来啊,后来碰上了你姊夫,就收了手。”
顾容华从手心里抬起头来,晶亮的眸子闪着光,问:“那姊夫知道从前的事么?”
“知道呀,他从前还跟人打过架,平常看起来那么文弱,想不到打架竟那么狠。”想起丈夫李恒,顾若兰眼中泛起了笑意。
旁边俩人惊叹无比。
顾若兰扯了扯顾令颜的脸颊,问她:“既然不需嫁给太子了,我另替你找个好的,你且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哪有这么直白的人,就是白天长平太夫人想要她做孙媳,也是委婉着说。顾令颜一下子红透了脸,转过头去不理她。
惹得顾若兰又是一阵笑。
几人回去时,正好在门口撞见了顾审。
顾审这段时日的脸色都不好,瞧见几个孙女,还是稍缓了点面色,尽量和颜悦色的说:“颜颜多出去走走,是好事。”从前顾令颜要么闷在家里作画,出门也多半去找太子,他看在眼里,不知有多着急。
偏作为祖父,不大好去说孙女。
顾令颜应了好,跟随着众人进府,顾审则转身去了书房。甫一进去他便骂道:“这个郑青安,真不是个东西!”
顾立信忙问怎么回事。
“今日高句丽的事,也不知他是想跟我作对,还是心里真这么想的,居然敢说这种话。”顾审咬着牙跪坐在垫了锦罽的矮榻上,灌了一盏茶才压下火气。
从大齐建国以来,高句丽同大齐便连年征战不断。高句丽毕竟疆域有限,这些年大齐国力日渐昌盛,河西安定后也腾了出手来对付高句丽,转瞬将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于是高句丽请降,愿为大齐属国。
双方停战是两边共同意愿,顾审倒也希望如此。然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高句丽还在试图谈条件,竟说让双方驻军各撤退百里,边境只留百姓居住。
也不知怎的,以郑青安为首的一众人,竟要劝皇帝同意。被顾审骂了后说:“连年征战,疲乏不堪。如能停战,是为边疆百姓福祉,顾侍中为何不愿意?”
顾审差点便在御前同其吵起来,幸得被人给劝住了。
顾立同想了一会,忙安慰道:“阿耶,这等荒唐事圣人想来也不会同意,还是不要管他了。”
又坐着兀自生了会闷气,顾审心里那股子郁气才得以纾解:“今日太子倒是有个人样,把郑青安从头到脚暗讽了顿,我心里也舒坦点了。”
太子说话不好听,这是公认的事。然而听到他嘲讽自己对头时,还是有几分愉悦的。
想到这,顾审又叹了声:“可惜了,是个瞎子。要不是皇子,放在普通人家里头,瞎子可不能入仕啊。”
顾立信和顾立同低着头饮茶,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俩人皆知顾审口中的瞎,并非是身体的瞎,仅是在骂他罢了。
作为太子太师,太子名义上是顾审的学生。顾审为人护短,从前对太子不错,压根就不许越王一系的人挑他的错。
以前从未这样骂过太子,这还是头一遭。
“得让他吃点苦头。”顾审说。
顾立信眉心猛地跳了一下,迟滞了一瞬方问:“父亲舍得弃了?”在太子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整个顾家不知投了多少心血,现在放弃,谁也舍不得。
何况顾家和越王关系并不好,现在弃了太子,得不偿失。
“当然舍不得了。”顾审一脸坦荡,“按照圣人当年的意思,压根就不想立储。要不是咱们几家力捧,他这个位置能这么稳当?”
“虽舍不得,但得让他知道什么是尊重恭敬,不能让他如此为所欲为。”
众人皆默然,谁心里都有气,顾立信当初还差点冲去东宫,想要揪着太子打一顿。
顾审又道:“还有三郎的事,他在圣人面前说过,后来又跟我提了好几次。等过完年,就让他去河西吧。”
“阿耶。”顾立信怔了一会,神情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战死在河西的幼弟,原以为父亲不会同意的,没想到竟是他主动说了。
“没办法啊,他非要去。”顾审笑着叹了句,“咱们家排行老三的,性子都倔。”细细看去,笑里有几分苦涩。
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这个岁数的人了,如何看不出来太子不喜欢顾令颜。然而她喜欢,性子又倔,从来没人敢劝她。
就怕劝着劝着,还适得其反。
只能等她现在自己想开了,倒是能洒脱丢开手。
-----
清思殿上首,华服美人饮着茶,讶异道:“他真去找过颜颜了?”
“是。”武陵嗤笑道,“就是我办赏花宴那日,他巴巴的凑过去了,被人家一阵嫌弃。”
朱贵妃放下杯盏,指尖在桌沿上点了点:“他都没跟我说过,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自己生出来的,哪里会看不明白。
他这样子,分明是要回心转意了。
可人家,又凭什么会等他呢。
武陵想起他那日的样子就想发笑:“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路都走不稳了。还跟我说他后悔了。后悔了跟我说有什么用。”
朱贵妃觉得有趣,却嘱咐道:“你不必管他,也不关我的事。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想人回头看他,不拿出点诚意,顾家能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