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个只需要在宫里等着就是了。
先前说话那人则是摆了摆手道:“那算了,你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说多了几次后,便没人再提起这件事,毕竟就算顾令颜愿意,她们也不敢真的这么干。
朱修彤嫁了平阳王世子,因着平阳王世子现今还在京城待着,她也得以继续留在京城。三月底的天气已经带了些暖意,晚风吹拂在身上,最是适宜不过。俩人坐在崔家的一处楼阁水榭处,轻摇团扇,看着侍从们清点堆放在院子里的嫁妆。
来新娘子家里送嫁的人了都没多少工夫去看嫁妆,毕竟是要从这抬出去的,都已经封箱装好了,大件家具等物早已送去了男方家中,看也看不出个什么名堂。
只有男方家的人,才会在女方亲眷拿着嫁妆单子核对时,一拥而上的围观。
“等再过几日,该穿纱衣了。”朱修彤拿扇子掩唇打了个呵欠,撑着脑袋靠在凭栏上,懒懒地说,“咱们待会去瞧瞧阿芹吧?这儿就咱们两个人,也怪没意思的。”
顾令颜点了点头,正好傍晚的风越来越凉飕飕的,她拢了下身上的帔子后起身,拉着朱修彤沿着小道往院子里走。
此刻崔芹已经化好了妆容,因崔大将军官居正三品,她今日便是着三品命妇的花钗礼衣出嫁的。此刻身上穿着厚重的衣衫,头上还戴着七树花冠,绷直着脖子,稳稳当当的坐在那。
她嚷着说自己渴了,傅母和婢女们都劝她先忍忍,顾令颜被她吵得头疼,拿小匙舀了一勺水喂到她嘴边,让她润了润唇。
天色渐晚,女眷们都留在房中陪着她说话,外面突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房中众人自发的从房门两旁分开一条路,让来人走了进来。
来人身着女官衣衫,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宫女,唇角含笑行至崔芹面前:“崔九娘子,太上皇后命奴今日过来,给九娘子添妆。”
众人都认得这人,是从前朱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锦宁,如今尚仪局的尚仪之一。本来她来崔家小娘子的昏礼,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听闻她的来意后,屋中更是哗然。
都传闻新帝去年能那么顺利拿下皇城、迅速诛杀越、晋二人,崔大将军可谓是功不可没。
他现在本就得新帝倚重,现下送女出阁宫中都派了人来添妆,可见其中看重之意。
一时间,众人心中纷纷有了思量,都道这博陵崔氏怕是还得再煊赫几十年了。
朱少君这些年兢兢业业的给自己攒了不少养老钱,出手便很是大方,一小箱子东西,里头随便一样都能晃了人的眼睛。
昏黄的余晖照入屋中,前来迎亲的新郎如约而至,听说正在外面扣门。
几个已经嫁了人的妇人抄起家伙,说要去门口守着,等着揍他一顿。毕竟能无所顾忌揍女婿的日子,这辈子估摸着也就只此一次了。
等随同府中众人将崔芹一块送出了府门后,锦宁方才对顾令颜二人笑道:“太上皇后记挂两位小娘子,总说小娘子们这段时日都没有进宫陪她说话了。故而特地交代奴今日出宫为崔娘子添妆时,得将两位小娘子接进宫去。”
“我倒是想进宫陪太上皇后说话呢。”顾令颜唇角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柔声说,“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若等明早我和彤娘一块去?”
锦宁早有准备,闻言便立马回道:“三娘不必担忧,奴婢先前在过来的路上,已经去顾府和平阳王府说过一声了,杜夫人也同意了呢。”
顾令颜:“……”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便不得不应下。
朱修彤倒是还挺开心的,她扬起一张笑脸说:“行啊,我也确实有些日子没去见过姑母了。”
俩人随着锦宁一块往崔府外走,顾令颜回头看了朱修彤一眼,狐疑道:“你是不是跟世子闹矛盾啦,你俩刚成婚那会不是挺好的么?你去哪他都来接你,生怕你走丢了似的。”
朱修彤咬了咬唇瓣,有些懊恼地说:“没有,只是他太过……太过烦人了些,我正好可以出去清净几日。”
听出她还有话没说完,顾令颜便侧目望过去,但她却又忽的住了口,不愿再多吐露一个字。
她不想再多谈论自己和平阳世子的私事,顾令颜便没再多问。
横竖她瞧着,也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
俩人没留在崔家用酒席,故而到宫里时,天色不算太晚,朱贵妃甚至还在庭院里头浇花,都还没洗漱。
见到俩人来了,她丢下手里的小壶,拍了拍手,假意抱怨道:“可算是把你二人给盼来了,也是我老了,都没人愿意过来陪我说说话。”
朱修彤走上前去挽住她的胳膊,软着声音说:“姑母哪有老,年轻着呢,何况我这不是进宫来看你啦?再说……”她努了努嘴,“姑母身边分明多得是人,哪里缺人陪说话了。”
朱贵妃捏了下她的鼻子,嗔怪道:“这是吃醋了?我也没留人啊,都是跟着她们阿娘祖母进宫的,不过是用了盏茶的工夫就走了,都没记住长什么样呢。”
这段时日有不少人进宫时,总是会带上家中女郎一块儿,且带的都是相貌出挑、礼仪言谈俱佳的女子,大多是出身世家。
听到都没记住长什么样子,朱修彤倒是暗自松了口气。
她这一番作态,哪里是什么吃醋,压根就是在试探朱贵妃的态度而已。
那些人带族中女郎进宫,打的是什么主意,这天气下谁看不明白?皇后的位置虽定了,可宫中还有四妃九嫔一系列的位置空悬。
高门望族嫡枝的女儿自然不会随意送到宫中做妾,但出几个族女,他们还是很乐意的。
本来朱修彤还担心朱贵妃这段日子被那些人给哄住了,一个高兴之下将人给召进宫来,眼下见她连是谁都没记住,便放下了心。
“你们两个可要去游湖?倘若要去,我派人送你们去。”朱贵妃含笑看着面前俩人。
累了大半日,现在身上一点都不松快,俩人都摇了摇头,顾令颜软声说:“晚上风大,还算明日早上再过去玩吧。”
朱贵妃点了点头,吩咐侍从去给俩人准备热水,供她们洗漱。
顾令颜在后殿的一间厢房里歇下,推开门就能看到清辉下的一小片竹林,是她幼时第一次进宫时曾住过的那间屋子。
她也没让宫人留在屋中伺候,自个推开门看着窗外,任凭晚风吹拂着微湿的长发,拿着一把篆刻了鸟雀纹的桃木梳一点点梳理。
梳累了,便趴在窗户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竹林。
经年过去,外面的一小片竹林似乎更高了,枝干也更粗壮了些。不知是因为夜色还是年岁,那篇绿色也更显深沉。
她的手指耷拉在在外面的墙沿上,粉嫩的指尖轻轻触碰,一下一下撞击。突然间,眼前被一片黑影给笼罩住,一阵凛冽的气息瞬间向她侵袭而来。
顾令颜迟钝的抬起头,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懵懵的看向来人:“你干什么呢?”
她脸上的表情略显迟缓,一双水润的杏眸里透露着无辜,瞧在人眼中,愈发的让人心生怜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