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果真开始冷了。
阿珠揣着小手,缩着脖子蹲在一旁,小脸搭在桌案上,埋头打着瞌睡。昏黄的烛火来回跳跃着,晃得人眼睛疼。
男子手执朱毫,脊背挺直,如玉如松。
洁白的窗纸上映着二人的影子,一坐一立,倒是莫名和谐。
司礼监不比内宫其他院所,冬日寒凉是常态。屋子确实寒意渐甚,陆慎掀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只见其冻得快成缩头缩脑的小乌龟了。
“福禄。”陆慎出声。
“哎,奴才在。”福禄上前,殷切道,“督主,您有什么吩咐?”
“将手炉点着。”
福禄闻言应声,立刻拿了火折子将那鎏金手炉的碳火给点着。
“督主,您拿着。“
陆慎接过,狭眸微抬,目光落在那打着瞌睡的少女身上,“李元珠。”
阿珠小脑袋顿然一点,抬手迷迷瞪瞪地揉了揉惺忪的杏眼儿,嗓音黏黏糊糊地软糯:“督主…您叫我啊……”
“拿着吧。”
男子的手白皙而又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握着那只鎏金手炉,手背上的青筋也分明可见。此刻望着她的那双桃目眼尾微挑,眸色黑压压的。
“督主,这是?”阿珠愣住了,揉着眼睛的小手也停了下来。
陆慎这意思是要将手炉给她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不要?”陆慎挑眉,说罢就要收回手。
“哎哎哎,我要我要!”阿珠连忙接了过来,跟个宝贝似的立马揣在了怀里。顿时觉得胸口那块热烘烘的。
“谢督主,督主您可真是宽宏大度,胸襟开阔,善解人意的好主子啊,奴才对您真是感激不尽,感激涕零,五体投地……”阿珠抱着手炉,笑眼弯弯的
身上暖了,这嘴皮子便开始利索了。小娘子的嘴巴就和那粘了蜜似的,甜滋滋地夸着人。白嫩娇憨的小模样也甜甜的,望着可人的很。
“行了,别贫嘴了。”陆慎继续批改着答辞,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眼底却漾起一丝隐隐的笑意。
呵,还挺会夸。
怀里捂着热炉子,阿珠困得眼皮直打架,望着案上那不断跳动的火光,阿珠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不由自主地就阖上了眼。
陆慎批完答辞,发觉小姑娘已经抱着炉子窝在案桌旁睡熟了。
福禄见状,忙道:“奴才去叫醒她。”
陆慎摆手,俯身凑到了少女跟前。小娘子似是睡得很香,白嫩的两腮微微鼓着,殷红的小嘴还砸吧了好几下。
陆慎只觉好笑,殊不知小娘子做美梦正香着呢。
阿珠只觉得自己在软绵绵的云上睡着,一只烤得焦黄又香嫩的烤猪蹄在自己面前悠悠荡荡地晃着。
陆慎忽然抬手捏住了小娘子挺翘的鼻子,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恶劣的笑意。
眼前那香嫩的烤猪蹄忽然变成了一只发狂并十分凶狠的野猪,它刨着前蹄,飞扑上来一屁’股坐在了阿珠的脸上。
小娘子霎时就喘不过气来。
“唔…唔…”阿珠拼命挣扎着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双潋滟上挑的桃花眼落入眼帘,漆黑的眼底还带着几分戏谑。
“醒了?“那人松手,轻飘飘地问了声,秀美的面上,笑容很是诡异。
阿珠懵然,恍惚间想起自己方才揣着炉子,炉子很热,很暖和,她捂着捂着直接就进了梦乡,然后烤猪蹄莫名成了野猪……想到这里,阿珠面色有些窘迫,小眼神心虚地飘忽来飘忽去。
“走了。”陆慎对着阿珠白嫩的额头弹了个脑瓜崩儿,痛得小姑娘眼泪汪汪。
“督主,您等等我嘛!”阿珠捂着被弹出了个红印的脑袋,急忙追着陆慎去。
……
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上放着一尊累丝镶红石熏炉,里头的百合香燃着正盛。不一会儿,丝丝袅娜的幽淡香味便在女子的闺阁间飘散开来。
卫雅坐在妆奁前,铜镜映着女子娇艳的脸,一名看起来气度文雅的中年男子正拿着眉笔俯身帮女子仔细地描着娥眉。
“这是在西域商贩那里买来的螺黛,六一居士曾有诗句言,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如今看来,这螺黛果然极衬雅儿的容貌。”男子放下眉笔,眼底尽是深情。
卫雅闻言照了照镜子,美目半弯。
螺黛向来价格不菲,且一只难求。纵然她身为公主不缺钱财,但男子能主动为其买来,显然很是用心。
“薛郎,你可真好。”卫雅柔声,素白的柔荑圈住了男子的颈项,红唇微抿,娇美的鹅蛋脸上挂着甜蜜的笑意。
薛临风也温柔地笑了笑,伸手覆上了女子的腹部。
“就是不知道臣与公主何时能有上一个属于我们共同的孩子。”
卫雅闻言微愣,继而故作羞恼,娇嗔道:“那我若是不生孩子,薛郎便不喜爱我了吗?”
“雅儿,你说什么傻话呢,明知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薛临风揽着怀中的娇美女子叹道,“你若是不信,我便对天发誓,我若对你有半分不真,我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