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双眼睛。”男子冰凉的手指从少女的眼皮上轻轻撩过,嗓音不冷不淡,“和画像上的人有六分相似。”
阿珠闻言面色一变,嗫嚅:“督主,就凭一双眼睛,您怎能笃定就是我放走刺客了呢。”
陆慎闻言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少女。
“我的毒是那琴女的银针所致,大夫说无药可解。”陆慎的嗓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可那骨节分明的手却从阿珠的眼皮上移开,缓缓向下滑去,掠过了白嫩的脸颊,最终屈指微微施力抬起了少女纤巧的下巴。
“你救了我却放了她,对不对。”
阿珠被迫抬起脸与男子狭长的眼相对,看着男子苍白而又浓艳的脸,阿珠只觉得心头颤了颤。
阿珠知道,陆慎此人,一旦起了疑心,那心中必然早已有了答案,若是她百般遮掩,只会令他愈加怀疑。
“我…”阿珠嗫嚅,杏眸微转,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人,“督主,我只是想找她要解药,不是故意要放她走的,大夫说,没有解药你会死的!”
阿珠这话说的虽不完全真,却也不完全是假。毕竟她想救陆慎是真的,而有意放走琴女也是真的。
可她自然不能让陆慎知晓事实的真相,只能半真半假地答着。
陆慎那么聪明,既然能猜到琴女是镇北王的人,那若是让他知道是她放走了琴女,必然也会怀疑她是镇北王的派来的细作。
“督主……”阿珠惴惴不安地望着面前一脸冷色的陆慎,也不知他到底信了没有。
陆慎放下捏着少女下巴的手,薄薄的唇瓣扯出了一抹微凉的笑意。
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慵懒却又透着几丝危险的意味。
阿珠本以为陆慎还要质问什么,可陆慎只是轻声笑了笑:
“你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不会怪你。”陆慎俯身,那张冶丽的脸忽然逼近了面前的少女,薄唇翕动,白团似的雾气若隐若现。
男子的身上的冷药香悉数窜进了少女的鼻息。
陡然的逼近吓得阿珠一颤,圆圆的杏眼又瞪大不少,像只小鹿似的戒备地望着面前的人。
“只是我当真没想到,我的阿珠还有这等厉害的本事,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北镇抚司,一点都未被谢兰安察觉。”陆慎抿唇轻笑。
陆慎这话听起来是在夸人,可一深究起来,阿珠只觉瘆得慌。
“督主您实在是过奖了,若不是有您的庇佑,我又哪里敢呢。”阿珠弯着眼,巴巴讨好道。
陆慎闻言似笑非笑,看得阿珠十分心虚。
意外的是,陆慎后面竟然也没追究。这件事竟然就这么过去了,而这几日,陆慎也没再提起过。
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过去了几天,陆慎那厮纵然身子还没好全,却依旧每日忙着司礼监的事。
阿珠也大多时间窝在小厨房和竹磬儿与钱嬷嬷闲磕。
……
二月初二,龙抬头。
京都寒意渐消,新绿染上处处枝头。
镇北王大败突厥,凯旋还朝。
晋文帝特在奉天殿设宴,为其接风洗尘。
不同于上次卫弘所办的小宴,此次设宴,乃朝中重臣方能参加,陆慎作为一个宦官,本无资格赴宴,可因上次护驾有功,卫弘特允其携眷参与。
而这个“眷”指的自然就是阿珠了。
如今朝中谁不知道,东厂提督陆慎有了个小对食,不仅对其百般呵护,甚至为了那对食不惜与长公主起了冲突。
上次小宴赴宴人少,在场的不过是皇帝的亲眷与亲信的几个内臣,如今大宴人多,自然除了恭贺镇北王外,想看看这陆督主小对食究竟是何模样的也大有人在。
阿珠知晓镇北王回朝后,便一直思虑这布防图该何时送出去。那日陆慎问她话后,阿珠便不敢轻举妄动,她怕陆慎已派人一直暗中盯着她,所以布防图一直未有机会送出。
且她心中也有顾虑,若是直接交出布防图,镇北王若是如愿,陆慎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阿珠望着桌案上一盘盘珍馐发着愣,直到身旁的陆慎将那碟水晶虾仁往她跟前推了推,阿珠这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阿珠眼睛眨了眨,抿唇笑了笑,抬眸杏眼亮晶晶的:“在想这么多好吃的,吃哪一个比较好!”
陆慎闻言眼底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伸手夹了一箸虾仁到了小娘子的碗里。
“今日这虾是南膳房做的,可以一试。”
这一月来,阿珠倒是摸清了身旁这人的一个怪习惯,他似乎极爱给她投食。
每当阿珠吃得不亦乐乎时,陆慎总是会露出那副旁人觉得温情,而在阿珠见来却颇为诡异的笑容。
好似那养猪场的屠夫,看到自家猪崽愈发肥壮时,面上那种指日可宰的隐秘的欣喜。
阿珠这样想,可旁人不这样想啊。
对面的刑部的几位大人,见此温柔小意的情景皆是惊掉了下巴,未曾想这冷心冷肺的阉人竟然也是个会疼人的哩!
阿珠低头咬了一口虾仁,果真软滑香嫩,吞下去更是满口生津,比之前光禄寺做的果然好吃多了。
就在阿珠专心致志地尝着碗中的虾仁时,忽听殿外侍监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