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察的确是个方法,我也想过,但两京官员通常六年一察,前年刚察过;况且,我这上任还不到一个月便大动干戈,是否引起朝廷上下官员的不满和恐慌。”张居正担忧。
“要改革,不得痛?刷新吏治,就得从两京官员开刀。京察虽六年一次,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不采取雷霆手段怎么行?成化四年(1468年)也并非京察之年,却因天象异动而施行。京察其实并无定制。”
张居正听完水墨恒的话,颇有感触,思绪一下子回到隆庆二年。
那时,他刚入阁不到半年,位居末辅,便雄心万丈地向隆庆皇帝上了一道《陈六事疏》,不过与高拱的《陈五事疏》目的大为不同。
那篇慷慨激昂的奏折中,开篇就写道:“近来风俗人情,积习生弊,有颓靡不振之渐,有积重难返之几,若不稍加改易,恐无以新天下之耳目,一天下之心志。”
接下来对吏治腐败、法令不行、国库枯竭、武备废弛、土地兼并严重、百姓破产民不聊生,这六个方面逐一进行阐述,指出问题的严重性和改革的紧迫性。
无奈隆庆皇帝胸中素无大志,沉迷于酒色,加上当时内阁有徐阶和高拱两位重臣掩盖了张居正的光芒,《陈六事疏》如投石入海,没能掀起什么浪花,国家政治局面依然是水行旧路,根本没啥改变。
待到隆庆皇帝一驾崩,问题变得更为严重——
吏治腐败,几近瘫痪;法令非但不行,暗中还有人捣鬼;国库不仅枯竭,竟到了要私人救济,说出去让人笑话;
……
见张居正沉默,水墨恒道:“先生,好机会不容错过啊!”
张居正眼神里逐渐射出两道光芒,愈来愈厉,当年的激情在心中再次燃烧起来。
准确地说,那份激情压根儿就没减退过,只是因为太过压抑,一直隐忍着、深藏着。
此刻被水墨恒点燃,张居正一锤定音:“好,改革,就从京察开始。”
京察是明朝一项特有的制度。主要定期考察南、北两京的官员。
这一制度的建立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早在明太祖时期,就已经开始了对京察的尝试,但其施行却根据皇帝的个人意志时兴时废。
直到英宗正统初年,才初步形成制度,最终在武宗年间确定“六年一察”。
京察过程中,发挥主要作用的部门是吏部和都察院。
京察的施行包括堂审和自陈两方面。堂审针对的是五品及五品以下的官员,自陈针对的是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员。
以此来决定官员的去留。
这一制度,对于两京的官员,是很吓人的。一不小心,便会丢掉乌纱帽。
……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
好在李贵妃和小皇上十分信任张居正。
很快,给陈皇后和李贵妃上尊号的旨意批复下来;部院大臣也几乎换了个遍,名单自然与水墨恒写的一样。
昔日内阁辅臣高仪自吐血后,一直卧床不起,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便与世长辞。
都察院最高长官,即左都御史,依然由七十一岁的老臣葛守礼担任。葛守礼为人正派,年高德劭,此前的首辅高拱很怕他,现在的首辅张居正同样怕他。
而吏部尚书杨博,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
由葛守礼和杨博坐镇、监督,加上年轻有魄力的水墨恒开路、护驾,京察中出现的不公、诬告、包庇等不良现象,必定大减。
张居正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