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明虽然身体康健,可毕竟已七十高龄,趔趄一步,身子尚未站稳,便“哎呦”一声惨叫。混乱之中,额头上挨了一闷棍,顿时裂开一道寸把长的口子,血流如注,晕了过去……
……
听完沈振这一大段讲述,水墨恒沉默半晌没吱声,想不到来荆州城一趟,令张文明前后受伤两次。
第一次是因为逼迫赵雍,第二次若不是因为让沈振先盯小户莫动大户,估计也不会出现街头催逼斗殴事件。
……
赵雍在詹师爷的提议下,约见了江陵县的县令刘台。
刘台听说贿赠官田官地一事捅到张居正、皇上那儿去了,先是大吃一惊,不过稍一思虑,很快冷静下来,只是在赵雍的面前装作一副紧张的样子,其实心里暗自庆幸——
多亏当时拉上赵雍,否则责任就要自己一个人背。
但刘台亦心如明镜,赵雍不傻,官儿又比他大,如果皇上真要追究责任,赵雍肯定不会自己背,而会将责任推到他的头上。
当官儿的嘛,谁不会灵活运用“丢卒保车”的方法?
这么一琢磨,刘台当时便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张居正自揭家丑请求皇上处罚,那我为何不能照葫芦画瓢呢?我也可以主动写信给张居正坦白一切,请求处罚呀……
逻辑就是——
如果皇上惩处张居正,那么张居正惩罚我理所当然;如果皇上放过张居正,那么张居正惩罚我就会掂量一二了。毕竟接受贿赂的是张文明,难道还真要把自己亲生父亲怎么滴?
刘台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显示出了“高”的一面:
给张居正自求处分的信函中,他只字不提赵雍,将私赠官田官地的事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好像与赵雍毫无关系。
这正合赵雍和詹师爷之意。
当时詹师爷提议赵雍见刘台,就是想让刘台主动背这个责任,只是谁也没有当面点明。
可刘台懂得,并这样做了。
赵雍很满意。
上司都喜欢勇于担当的下属。功劳归自己,责任下属担。
见完刘台,赵雍的心情宽松了许多,可还远远谈不上释然,总感觉有什么危险向自己一步一步逼近。
于是,将“邵先生”对他说的话在脑海中重新回放一遍,当他回放到“水墨恒从未回京时”停住……然后喊了一声“师爷”,突兀地问道:“你说沈振不敢捅?”
“我是这么认为的。”詹师爷答道。
“两个多月,水少保没回北京,那会去哪儿呢?”赵雍像是在问詹师爷,又像是问自己。
然后……
几乎和詹师爷同时喊出两个字:“荆州。”
只是赵雍喊出这两个字时惊恐万状,比詹师爷表情“丰富”多了。
再然后……
两人一起陷入沉默。
直到一位主事慌慌张张来报:张文明老太爷被税关的差役打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