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逐渐西沉。
大约日落前一个时辰。
荆州府大牢里,大蟑螂张老七和小跳蚤张三元坐在一堆烂稻草上,扯着嗓子直叫唤:“有没有人啦?来人呀!”
“我日,都死哪儿去了?”
“饿死我了,蹲监饭也不给吃一口?他娘的。”
其实,看守大牢的狱卒就在不远处,只是懒得搭理他们。
张老七和张三元早晨在街头滋事,害得张文明误伤晕倒,惊动了荆州城。两人当时就被税关的差役拿下,关进荆州府大牢。
对于抗税之人,税关有权拘拿,但税关不设刑狱没有大牢,所拘人犯只能放到这里。
中午那会儿,不是没人送过饭。
只是那饭……
即便像张三元那样贫苦的家境,平常以稀粥为主,吃了上顿愁下顿,就没有饱过的时候,见了监狱里的饭,看一眼也没胃口。一小碗饭,扒开密密麻麻全是沙子,上面飘着两根黄不拉几的白菜叶,喂狗狗都会嫌弃……
当时两人趴在窗棂上直嚷嚷。因为求人,所以没开口骂,只是表达不满:
“这怎么吃呀?”
“行行好,给换一碗呗。”
两名狱卒二话不说,打开牢门,拿起鞭子,一顿猛抽,边抽边斥道:“特么的,爱吃不吃,还给换?这里是监狱,不是餐厅。给我老实点,瞎嚷嚷什么?连累张老太爷受伤,还有你们受的。”
张老七和张三元两个第一次蹲监,没想到狱卒那么凶狠,总算尝到监狱的滋味了,瞬间被抽得皮开肉绽。再也不敢趴在窗棂上叫,只好老老实实坐回烂草堆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肚子像打仗似的,饿得呱呱叫。尤其是张三元,为了赶早,早饭都没吃,这会儿快要吃晚饭了。
只好扯着嗓子再喊。
可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会。
时间继续向前推移,两人也没力气叫唤了。
……
一个头戴程子巾、身着浅蓝色直裰的中年人,行色匆匆,走进了荆州府大牢。在狱卒的引领下,穿过长长的甬道,在张老七和张三元的牢房前停了下来。
中年人摆了摆手。
狱卒打开牢门,两人一道走进去。
此时,外头只剩夕阳。监房里黑黢黢的,乍一进来,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狱卒点亮了随身带来的竹架捻子灯,这才瞧见张老七和张三元两个半躺在烂草堆上。
“阿嚏——”
“阿嚏——”
中年人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只因烂草发出的霉臭味儿实在呛人。
狱卒朝张老七和张三元吼道:
“坐好坐好!”
“这位是詹师爷!”
“府衙的刑名师爷,来看你们了。”
走进牢房的中年人,正是知府赵雍的心腹詹师爷。
张老七不认识,并不知道对方的来头,所以“哼”了一声,出于本能,用充满敌意的眼神,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了詹师爷一眼,然后不以为意地说道:“看我们?别搞笑了,我没念过书,唱戏给我听呢。哼,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
“怎么说话的?”狱卒呵斥一声。
詹师爷假装没听见,轻轻地摆手,让狱卒不要聒噪,说话也不像狱卒冲劲儿那么大,满脸的和气:“有些事,公堂上不便问,想在这儿与你们聊聊。”
“你是师爷,与我们有啥聊的?”张老七咕哝道。
“有,当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