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母亲为好,更不大清楚母亲为何如此悲恸。但经过五年时间的训练,他已经习惯在任何时候都不忘记自己皇帝的身份和尊严。
冯保吩咐完毕,很快便回来了。
朱翊钧压下心中的慌乱,极力保持镇定,问:“大伴,两位辅臣的揭帖中,言及张先生在家守制,这‘守制’是什么意思?”
看来,朱翊钧是真不太清楚,否则,就应该能够理解他母亲的悲伤因何而起。
“回万岁爷,守制是洪武皇帝爷定下的规矩。”冯保小心翼翼地奏道,“守制,就是守孝。凡是在职官员,遭逢父母大丧,必须除去官职,回家丁忧三年,然后方能复职。”
“啊?三年?”朱翊钧这才觉得事态严重。
如果说刚才的慌乱是因为他看到自己母亲悲恸而引发,那现在才是他自己发自内心的。
“对,父母去世一周年,即十二个月后,在第十三个月举行小祥之祭;去世两周年,即二十四个月后,在第二十五个月举行大祥之祭;然后间隔一个月,在第二十七个月举行禫祭,也就是除服祭,守制才结束,通常说‘守制三年’。”
“这么说,张先生要回家三年?”
“按照朝廷大法,是得这样。”冯保回道。
朱翊钧更加慌乱起来,忙问自己母亲:“娘,张先生一定要回家守制吗?”
李彩凤点了点头,刚刚想到水墨恒才止住的泪水,此刻又夺眶而出,忧伤地说道:“走,钧儿,咱去东暖阁,待你先生来,再行商量吧。”
这样,三人心事重重,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了东暖阁。
……
而水墨恒其实早已来到宫中等候觐见。那名传话太监刚出乾清宫,便瞧见他正在乾清宫门外徘徊。
这么大的事发生,水墨恒知道皇上和太后定要传召,所以,李彩凤三人刚一坐定,他便踏步进来了。
“先生,快坐。”朱翊钧从冯保口中得知“守制”的含义后,紧张得一直流汗。
心想,若张先生回家丁忧三年,这可怎么办?如今朝廷大小一应事全都指着他呢。若他不在,自己能够处理好国家大事吗?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啊……
朱翊钧迫不及待地问:“先生你说,张先生的父亲去世,他一定得回家守制吗?”
这个问题,水墨恒想了一晚上。
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若留,将会发生一系列的悲剧;若不留,那首辅的位子暂时谁来接替?势必走向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宗旨是要改变张居正的命运走向。若留,该从哪儿着手?若不留,又该从哪儿着手?
面对皇上的问题,水墨恒谨慎地回道:“皇上,按本朝礼法,张先生该当回家守制。”
“不行!”朱翊钧断然说道,“我是皇上,一切我说了算,我坚决不同意放张先生回家。”
水墨恒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即表态,而是作沉思状。
看到儿子执拗的样子,李彩凤叹了口气,帮衬着说:“钧儿,张先生的去留是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议得出结果来,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给张先生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