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凤和冯保都能理解张居正面临的处境。
但朱翊钧毕竟年幼,疑惑不解地望着水墨恒,似乎在问:“张先生会受到多大的伤害呢?”他甚至天真地想着:“我和娘亲都那么支持,不管他愿不愿意,首辅的位子都是他的,谁也甭想觊觎。”
就这样,彼此沉默了一会儿后。
李彩凤开口问:“照你这么说,要想减少张先生的心理负担,唯有阻止反对夺情的那些官员?”
水墨恒点了点头,感觉李彩凤的想法渐渐与自己有了交集。
李彩凤跟着话锋一转:“可是,张瀚连谕旨都敢不遵从,而那帮酸文人为了抢风头博个名声,一个个恨不得造出天大的动静,若不严加惩罚,如何阻止得了?”
“那太后想怎么惩罚?”水墨恒问。
“如钧儿所说,让张瀚回家。”李彩凤答。
“是让他自愿乞骸骨回家,还是由皇上颁旨下令他致仕回家呢?”水墨恒又问。
“他会自愿吗?”
“奴才相信会。”这时,冯保插了一句,继而给出理由,“因为摆在张瀚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遵从万岁爷的旨意,出面上书慰留张先生;一条是抗旨不遵,这样他不回家,也没脸继续待下去呀。”
“那就不是自愿,而是被逼的。”李彩凤纠正道。
“太后,其实都一样,殊途同归嘛。”冯保笑得有点诡异,瞅了水墨恒一眼,阴沉沉地说,“只是如此一来,依照水少保的意思,那就不算皇上惩罚他了。”
“冯公公毕竟是官场上的老斗士老狐狸啊……”水墨恒不禁暗自赞了一声,因为这正合他的心意。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想想,如果由皇上颁旨,对张瀚进行惩罚,名义上肯定是向着张居正,可士林定然以为张居正霸道,这是他默许的结果,无疑给张居正增加心理负担。
可是,若张瀚自己乞骸骨回家,别人会怎么评说呢?只怕会将重点放在张瀚的“骨头硬”上,因为敢抗旨不遵呀。
“张瀚牛逼!”
“硬气,好样儿的!”
“为了朝廷的纲常,而不顾个人的安危和前程!”
“给你点个赞!”
“……”
对不对?肯定都是这样的评价,结果就是,张瀚自己也会觉得面儿上有光,硬气了一回。
让张瀚自己决定回家养老,与皇上颁旨驱逐他回家养老,如果命运必须让他致仕回家,那张瀚肯定选第一种。
相当于“光荣”下岗呀。
而张居正呢?也达到了目的。经过夺情这件事,张瀚既然执意反对,以张居正的性子,接下来的日子里,绝对容不下张瀚。
迟早会让张瀚下课。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
李彩凤见儿子一副似懂非懂的样,问:“钧儿,先生和大伴的意思,你听懂了吗?”
朱翊钧回道:“孩儿不下旨惩罚张瀚,而是令他自己主动请辞回家。娘,是这个意思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