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冯保便造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屁股一着凳儿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苦口婆心地诉怨:“我说水少保哇,你为何如此反对万岁爷婚事呢?你和张先生走后,李太后一句话都没说,回到寝殿饭都不吃,一直坐在那儿发呆,还默默流泪,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啊……”
“冯公公,你先喝口茶,冷静冷静,别激动。”水墨恒一边亲自给冯保斟茶,一边安抚。
“我能不激动吗?让万岁爷完婚,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儿,你却执意阻止,搞得李太后坐立不安六神无主。”冯保接过茶杯,但也只是接过来,放在手上,并没有喝,“这事儿万岁爷还不知道,若他知道你阻止他大婚,还不知道他怎么想呢?”
水墨恒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微微地笑着,抬了抬手:“喝茶,喝茶。”
冯保这才轻轻抿了一口表示表示,但目光一直凝视着,急求答应的样。
水墨恒心里想着:“冯公公你十几岁便进宫净了身,虽然府上养着不少女人,可从未体会过真正男人的滋味儿,当然无法体会早婚的坏处。不过,以你冯公公的悟性和见识,应该不难理解啊。”
见水墨恒不说话,冯保更加着急,连连叹气。
水墨恒漫不经心地道:“理由白天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冯保有些气急败坏:“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已经不小,怎么就不能完婚呢?你是看着万岁爷长大,虽然他心智尚不很成熟,可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主见。而王喜姐,我也打听过了,知书达理,端庄大方,没有半分孩子气。”
水墨恒只轻轻地回了六个字:“听我的,准没错。”
冯保摇了摇头,喟然而叹:“我一向信你,可你也该设身处地为李太后想想啊。万岁爷两年前就变声成人,而李太后还与儿子对面而寝,这多不方便!而且,像天底下所有父母一样,李太后也急切希望抱孙子啊。”
水墨恒依然保持微笑,轻轻地问:“我会害她吗?”
“当然不会。天下若还有一个人懂得你与李太后的亲密关系,那这个人就是我冯保。”
“那,我会害皇上和未来的皇后吗?”
“绝逼不会。”
“这不就得了?我诚心诚意为他们好,此情天地可鉴。”水墨恒做了个举手向天的动作。
“可是……”
“没有可是,冯公公难道要怀疑我的判断和目光吗?”
“不,不,不。”冯保连连摇头,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一点,继而又不解地问,“可不知为何,张先生也如此反对?”
“一来,张先生像我一样,打心底认为皇上和未来的皇后年纪太小;二来嘛……”水墨恒稍顿了顿。
“二来什么?”冯保一直很着急。
“冯公公你想想,如果说几年前的改革是小试牛刀,那现在对全国土地进行清丈,又要准备推行一条鞭法,可以说,改革正处于攻坚阶段,张先生最需要什么?”
“需要两宫太后和万岁爷的大力支持。”冯保不假思索地回答。
水墨恒摇头:“是这么回事儿,但冯公公没说到点子上。”
冯保想了想,突然顿悟地说:“哦,我知道了,张先生最需要一呼百应的权力。”
“对了。张先生有远大的抱负,有理想的宏图,真心实意为朝廷办事,而且有这个能力,这些我们得承认,事实也证明了这些。但冯公公可知,张先生最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