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与水少保、冯公公都交换过意见,皇上登基以来,虚心好学勤勉政事,开创出万历中兴的大盛世,早已威加四海万民咸服,曲流馆一事,不过是偶犯,况且有人怂恿。皇上年幼,难免动心,主要责任不在他。”
李彩凤微微点头,将目光投向水墨恒:“你也这么认为?我倒是睡了一觉,你现在可以发表你的意见了。”
“张先生所言极是,而且我认为这件事不宜宣传扩大,否则皇上颜面何存?这是其一;其二、若因为这事儿重罚皇上,皇上心底必定留下阴影,这对皇上成长不利;第三、像张先生所言,皇上不过是偶犯,而且当时喝了太多的酒,所以才会一时失态,年轻人应该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对呀!妹妹。”陈妍是笑了,第一时间作出回应。
李彩凤眼波倒是闪了一闪,但没有作声表态,只是紧蹙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水墨恒接着说:“第四,仅仅曲流馆那一件小事,也不能成为废帝的理由。皇上是先帝定下的嗣位正君,先帝临终前遗命,指派张先生与冯公公为顾命大臣。这些年来,他俩秉承先帝的遗训,衷心辅佐帝业,不敢一丝疏忽,这才有了万历中兴的大好局面。”
有意将张居正和冯保搬出来,而且首先将他们戴上一顶高帽,让他们心里舒服舒服,这样的话,或许对即将要发生的争执会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水墨恒心里想,继续说:
“皇上也叫我一声‘师父’,我深感荣幸,我们几个对皇上都有监管之责。皇上不过一时犯错,若太后如此自责,定要严惩皇上,岂不是也责怪我们教导无方?那我们真无地自容,如何对得起先帝?又如何对得起太后的信任?”
“太后!”这时,张居正喊了一声,突然站起来,然后跪下,侃侃言道,“太后若真要废掉皇上,那得先罢黜我这个不称职的内阁首辅。”
冯保见缝插针,也看出一些端倪,连忙跟着张居正跪下,言之凿凿地奏道:“太后,老奴不单是万岁爷的顾命大臣,而且还是他的大伴,这次曲流馆事件,也是老奴偷偷禀告的,若太后心意已决,请先赐老奴一死。”
“赐死你作甚?”李彩凤一愣,“你禀告是应该的,不过遵循我的懿旨,我又没说责备你。”
冯保绝对是个好演员,只见他嘴一瘪,眼泪说来就来,伤心哽咽地说道:“若万岁爷被废,那老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么说,你也不赞成?”
“那是当然,万岁爷已当了七个年头的皇帝,若突然被废,如何向满朝的大臣交代?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老奴虽是个太监,可也懂得‘人食色性也’的道理。依老奴看,万岁爷年轻,肯定是受了孙海的引诱,才会一时犯错。”冯保不愧为阴险的圣斗士,居然在不经意间将孙海一棍子打死。
“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但往深处一想,也算不得理由。”李彩凤驳道,“皇上作出这事,当从自身找原因。咱在乾清宫时,每时每刻都教导他做一个正人君子,他好像也听进去了,可为何咱一离开,他就变了?还是自身修养不够。咱现在还健在,他就敢这样胡闹,若长此下去,无人管教,岂不越发骄纵?”
尽管李彩凤的口气强硬,言辞火辣辣的,只是说到此处,眼泪却不争气,像断线的珍珠直往下落……
水墨恒其实不用观察,也明白她此时此刻的矛盾心理:责骂皇上恨铁不成钢是真,但要说到“废”明显有所犹豫。
只是她的眼泪,让张居正和冯保看得更加真切:原来她并非真的决心废掉皇上。
冯保的身子更是颤了一颤,因为想到水墨恒的“检验”一说,不由得哭出声来:“太后,若你执意废掉万岁爷,老奴这就死去。”
说着,猛地便往墙上冲。
水墨恒一把将他薅住,斥道:“冯公公想死,也别在这儿啊?这是什么地方?传了出去,岂不说太后薄情寡义?”
“冯公公,你稍安勿躁。”陈妍是受惊,也喊了一声。
“老奴该死!请太后从轻发落万岁爷!”
“你们都起来。”李彩凤松了口气,冲门外吩咐内侍道,“去乾清宫,请皇上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