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现在,赵景焕也想不通赵德海为何会被牵扯入这一场角逐之中。
号角声响起,皇帝笑盈盈的说道:“你们陪着朕做什么,都去玩吧,若有人能射中猎物,到时候朕都重重有赏。”
一声令下,年轻些能上马的大臣们都散了开去,赵德海显然对狩猎的事情毫无兴趣,就陪着几个户部的老大人在后头说话。
赵景焕靠过去,依稀还听见赵德海半是自谦,半是得意的说:“等我家儿子回到京城,再请诸位回家喝杯水酒。”
其中一位大人取笑道:“想必赵大少爷考得十分不错。”
赵德海哈哈笑道:“也就一般,一般而已。”
但是那笑容看得周围几位大人都摇头不已。
就在这时候有小太监过来了:“诸位大人,陛下有请。”
几人连忙去到了皇帝面前。
赵景焕恨不得冲进去大喊不要过去,可他做不到,即使他冲过去也碰不到赵德海的衣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跟着走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略微问了几个问题,忽然点到了赵德海:“听闻你家大儿子回乡赴考了,可有把握?”
赵德海忙道:“不过是小孩子家家回去试试,哪里敢说有把握。”
皇帝却笑道:“可不能这么说,曾广乃是曾家后人,你家大儿子是他的关门弟子,想来肯定是得他的真传。”
皇帝虽是夸赞,赵景焕却瞧见自家老爹的脸色忽然变得不那么轻松。
皇帝留着几个大人说话,一切的发生都在电闪雷鸣之间。
赵景焕的眼底浮上了寒霜,脸上是因为愤怒和悲哀涌起的血丝,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在自己的面前发生。
突如其来的恶虎,不同人派遣的刺客,还有那些口中让着要护驾,实际上却心思各异的世子们,将秋猎的围场变成了皇子们的角斗场。
赵景焕甚至是分不清,到底是那几个世子阴差阳错技高一筹,还是皇帝的准备不够妥当,真让一群刺客追杀到了面前。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却被赵德海胸口喷溅出来的血色染红了眼睛。
兵荒马乱之间,他被一个侍卫背着掏出重围,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即使有皇帝派来的御医在也无济于事,赵景焕大声喊道:“爹,快回去,回去啊。”
只要快些回去,家里头便有赵景谦的十全大补丸在。
可是赵德海听不见,围场之内的人手也不是他能调动的。
赵景焕没心思去看皇帝的震怒,那几位世子的推脱和小动作,他眼睁睁的看着赵德海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御医已经下了通牒。
原本赵德海可以留在猎场,但他却执意回家,只因为他对自己的伤势心知肚明,放心不了家中一切想要死在家中。
最后,赵德海被抬上了马车运往赵家,护送他回去的人是礼部郎中陆盛。
赵景焕眉头紧皱,就坐在赵德海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即使他根本碰触不到这个人,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陆盛。
即使陆盛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关心,可赵景焕却能第一时间感受到他心底的快意。
忽然,陆盛看向平躺着的人:“赵兄,咱们相交多年,没想到今日是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赵德海此时还未失去意识,吃力的说道:“快……快点。”
陆盛笑了一声:“赵兄是想要快些回去,好交待后事吧?”
赵德海吃力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陆某自然是要答应的。”陆盛下一秒却拉开帘子,淡淡说道,“你怎么驾的马车,不知道赵大人伤势严重,这般颠簸会要了他的性命!”
那车夫吓了一跳,连忙放缓了速度,原本车速就不快,这会儿更是不如步行。
陆盛放下帘子,倒三角的眼睛里头带着恶意的笑容刺向赵德海:“赵兄放心,你的性命最重要。”
赵德海脸色更加难看,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色变得铁青:“你……欺人太甚。”
“赵兄,反正你都是要死的,死在马车上和死在赵家有什么不同,还省得吓哭家里头孩子。”陆盛淡淡说道。
这时候赵德海已经渐渐失去意识说不出话来,陆盛嗤笑一声:“赵兄,这些年来你看不上陆某,时常与我为难,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落到我手中?”
“我记得你最疼家中长子,当年还纵容他打伤我那一对儿子,放心,等你去了之后,我会好好照顾他。”
“那孩子也是个倒霉的,好不容易拜入曾先生门下,如今却在父孝期间赴考,读书人里头可容不下这不孝之人。”
“本官与顺亲王世子私交甚笃,到时候一定会为他求情。”
“混蛋,住嘴!”赵景焕目眦尽裂,冲上去就要撕咬那陆盛。
可时空之钥开启的只是影像,他根本无法触碰伤害到陆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赵德海面前得意洋洋,故意拖延之间。
马车慢性,还未走过京城的城门,赵德海便咽了气,到底是没有等到见家人最后一面。
陆盛冷笑一声,竟是伸手确定赵德海已死还不放心,一路慢性抵达赵家门口的时候,赵德海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随后,便是漫天的白色,女人的哭嚎。
他看见赵景谦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急忙忙的将所谓的救命仙丹塞进了赵德海的口中,但人都已经凉了,十全大补丸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许久,系统不放心的问道:【宿主,你没事吧?】赵景焕深吸了口气,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孔久久不能回神。
他还沉浸在那一场滑稽而惨烈的闹剧之中,还能听见父亲临死之前的不舍和挣扎,祖母的悲凉和绝望,还有弟弟的慌乱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