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焕抬头看了眼他的脸色,露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一颗一颗将棋子收好。
曾先生却猛地一拍桌子:“做什么怪样子?”
赵景焕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老师,您这鸡蛋里头挑骨头,那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曾先生冷哼一声,拧着眉头紧盯着他。
赵景焕无奈放下手中棋子,认认真真的看了回去,眼底却并无一点心虚。
曾先生皱了皱眉头,只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景焕如实回答:“会试之前几日,我还以为老师您心中有数。”
“我能有什么数,他为了别人的家的儿子远走千里,把我儿媳妇和怪孙儿都折腾死了,如今竟然还有脸回来,我若是他早就抹了脖子去陪他们。”
话虽毒辣,老人的眼底却满是悲哀。
当年曾鹏一去不回,他还以为总能等到他们一家三口回家之日,谁能想到儿媳妇和小孙儿会因为水土不服死在了青州呢。
从那之后曾家与曾鹏才彻底断了联系,他不能原谅儿子的所作所为,儿子也不肯首先低头,父子俩如同仇人。
这件事曾夫人是不知的,曾先生怕她接到噩耗无法承受,一直瞒着她,宁愿让她觉得儿子一家只是生活在大兴其他地方。
可现在,曾鹏回来了。
赵景焕心底叹了口气,又把剩余的棋子一颗一颗摆好放进盒子之中,曾鹏的事情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对此无法评断谁对谁错。
但悲剧已经一个接着一个的产生,赵景焕只得劝道:“老师,师兄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人。”
他带着妻子幼子离开京城的时候,是从没想过让他们死在路上的。
曾先生陷入沉默之中,他何尝不知道呢,但是知道又能有什么用,他的小孙儿再也回不来了,那孩子生在曾家就没过过一日舒心的日子。
有时候曾先生会想,那时候自己还不如让曾广出门送死,这样的话倒是不至于害死了儿媳妇和小孙儿,他们曾家还能留下两个。
曾先生走到窗口看着乌压压的阴天,许久才又问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赵景焕回答,他却又说道:“景焕,你自小聪明,胆大包天,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如今你是长乐公主的驸马,这一生注定荣华富贵,何必再去掺和进他们的事情?”
赵景焕走到他身边,口中却说:“老师,你错了,不是我掺和进去,而是我求师兄帮我。”
曾先生转头看他,拧起了眉头。
在他的面前赵景焕并无要掩饰的意思:“老师,父亲死后你曾说过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学生却觉得不管是谁,都不能害死我爹。”
这话让曾先生脸色大变,盯着赵景焕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陌生。
他的手指都在颤抖,许久才挤出一句话:“你,你莫不是要改朝换代不行?”
“赵景焕,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一旦朝堂变动天下就会血流成河,你只惦记着杀父之仇,可曾想过天下的黎明百姓?”
赵景焕笑了起来:“老师,您想太多了,我怎么敢改朝换代,我哪里有改朝换代的本事?”
曾先生方才也是惊怒之间说出了这话,这会儿想了想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拧眉问道:“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景焕便问道:“老师,荣郡王,安郡王,德郡王三位世子之中,你觉得谁堪为帝?”
曾先生叹了口气:“那得看陛下。”
赵景焕却说道:“依我看一个都不堪。”
“荣郡王当年做下的事情,害得师兄妻离子散,至今不敢回到曾家,萧竑更是嚣张跋扈,在深宫之内都敢鞭笞宫人致死,可见心思歹毒。”
“安郡王宠妾灭妻,他那位世子萧勋口蜜腹剑,装样子第一,阴毒手段学了不少。”
“德郡王什么都敢插一手,这手伸得比陛下的都要长,萧贺却是个没主意的什么都听他的,这还未上位大兴倒像是多了个太上皇。”
曾先生自然也知道这个,他虽然致仕多年,不代表就失去了朝中的耳目:“可除了他们又能有谁,陛下无子,乃天下大哀。”
赵景焕却笑了起来:“陛下怎么会无子。”
“太子早逝,陛下膝下空虚……”蓦然,曾先生的脸色大变,不可思议的看向赵景焕。
“你,你们是想……不,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赵景焕笑着说道,“史上曾有女帝励精图治,长乐公主众口皆碑,替陛下批改奏折多年从未出错。”
曾先生却暴躁的在屋子里头来回转圈:“你们这是异想天开,此事决不能成。”
“行事在人成事在天。”赵景焕却如此说道。
曾先生被他这天马行空的想法吓得心脏乱跳,又回头看他:“赵景焕,你是因为成为了驸马,所以才如此作为吗?”
赵景焕却摇头说道:“三年之前,我曾借公主之手,手刃仇人。”
“三年之前?陆盛?”曾先生迅速的想通了其中的官司,即使他不知道陆盛做过什么,但陆盛与赵德海的关系他心底还是清楚的。
但越是如此,曾先生越是觉得不可思议,在赵景焕还未入朝,甚至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居然就能悄无声息的做出那许多事情。
他看着眼前的弟子,觉得他越发的陌生,不,他其实一直都是如此的,对皇权蔑视,从来都是胆大包天,恨不得把上天捅一个对穿。
曾先生忽然冷静下来,看着他问道:“如此机密紧要的事情,你为何要告诉老夫?”
赵景焕瞧着他,说了一句:“老师,当年陛下惧怕曾家名声,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打压曾家,难道你心中真的无怨无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