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五。
头一天夜里下了一夜的雪,好在天亮时分就停了。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切,但田府中人却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因这天,是袁氏的幼子——叡郎的弥月之喜。
嫤娘早早的起来了,在春兰和小红的服侍下,她穿了件喜庆的大红绣金线双飞蝶,滚了白色兔毛边的云纹对襟棉袄,披着件垂了珍珠流苏的小飞肩;下穿月白色绣葱绿兰草的百褶长裙,配了一双崭新的红绣鞋。头上则挽着飞凤髻,佩戴了一副金镶宝石的头面,看着富贵又喜气。
妆扮妥当,嫤娘先去了一回袁氏屋里。
袁氏已休养了整整一个月,被养得珠圆玉润,唇红齿白的。
见了嫤娘,袁氏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又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见她虽穿着厚重的棉袄,那纤细的腰却仍能手可一握,不由得满意地赞叹道,“哎哟,这真是……天女娘娘下凡到咱家来啦!”
嫤娘有些面红,也打量了袁氏一番。
袁氏因为坐月子而胖了一圈,所以穿了姜黄色滚大红边的宽袖衣,同色的裙子,外罩了一件宽松的大红色镶豹子皮的长褙子。头上斜斜地挽了个坠马髻,插着百花齐放的小金梳,云鬓之下还簪着细密的金流苏。
“嫂子真有福气!” 嫤娘由衷地赞道。
袁氏也有些不好意思。
“好啦好啦!”袁氏笑着上前拉住了嫤娘的手,说道,“我整整躺了一个月,昨儿夜里才被她们扶着下地走了几圈……如今我走多几步就头昏,气儿也喘不上来,今儿还得靠你替我担待着!”
嫤娘笑道,“嫤娘定不辱使命!”
袁氏抿嘴笑了起来。
“叡郎呢?”嫤娘问道。
袁氏笑道,“在里头睡觉呢!也不知这孩子到底随了谁,整日吃了睡睡醒吃的,从不无故吵闹,就是醒着,也不过咿呀几句罢了……和殷郎刚出生时闹出来的动静相比,简直太乖巧了……”
嫤娘奇道,“这不是好事么?”
袁氏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嫤娘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匆匆和袁氏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去了外头大花园里的雕梁花厅里坐阵。
看着仆妇们将花厅收拾好了,嫤娘叫了管家娘子和芳茵芳莲等人过来,将今儿宴客一事,谁负责哪一项,如果发生什么样的意外要如何处理等等……又与众人说了一遍。直到有人来报,说有贵客到了,嫤娘才遣散了众人,正了正自己的衣裳,疾步朝着二门处走去。
到了二门处,嫤娘却看到田骁也在。
只见他整了整衣衫,然后朝嫤娘笑了笑,又招了招手。
嫤娘走了过去。
“呆会子要来的,是李霸图李大郎,他可是真英雄……今儿他的妻室和妹子也来,你格外关照关照……”田骁朝她低声说道。
李霸图?
嫤娘快速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是了,这人名叫李继隆,霸图是他的字,他乃是先枢密副使李处耘的长子。据说李霸图这人可是个狠角色,当年官家讨伐后蜀的时候,李霸图年方十三便参了军,后来几场仗打下来,不但人毫发无损,后来还挣了个七品武骑尉回来。
李霸图的妻室云氏,性温婉,与婠娘是闺中好友;至于李霸图的妹妹么……以前嫤娘倒也见过李家的两位小娘子,只因她守了三年的孝,据说李家年长的那位大娘子已经出嫁了,年幼的那位小娘子……算来如今应该也有十三四岁了罢?
很快,一行车队就停在了田府侧门的巷弄里。
巷弄里本来也覆盖了厚厚一层雪,但嫤娘一早吩咐人扫净了。
只见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郎君动作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扔下了手里的缰绳,上前一步就朝着迎上来的田骁来了个熊抱,还攥起一只砂钵般大的拳头朝田骁的后背捶了捶……
田骁亦捏紧了拳头,朝着那青年郎君虚晃了过去。
两拳相交,两人静默了片刻,突然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霸图兄别来无恙啊……”
“守吉!上回一别,足有一年未见……连你娶媳妇儿我都来不了,没怪我吧?”
“先记着,将来我生儿子的时候你非来喝个弥月酒不可!”
“哈哈哈,一言为定!”
嫤娘躲在田骁身后羞红了脸。
两位郎君叙了一回旧,李继隆转身,将妻子和妹妹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云氏生得圆润,身上披着白狐皮的斗篷,愈发显得珠圆玉润,温婉可亲;而李二娘尚未长成,身量不足,外头罩了件大红洒金线,镶黑黄色斑驳虎皮的同色披风和观音兜,显得又娇俏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