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农户,彻夜守猎的猎人,还有夜不能寐的操心之人,都从窗户上看见了这番盛景。
如同禹州苦寂这么多年后,开出的唯一一分甜。
有人拉起酣睡的小儿,指着妍丽的花朵:“看,孩子,看见这个没有?这个是烟花,灾变前过年才会有的烟花啊——”
据说看见一次,会幸运一生。
可这烟花在知情人眼中,却不是幸运,而是示警。
禹州市委大院,莫如磐的套间门被敲响。
她深夜惊醒,没有任何惊慌,沉稳地披衣起床问:“什么事?”
外面有人回:“市长,山上开了烟花。”
莫如磐听见,缓缓走去窗边,那浩大的烟花表演已经到尾声,缤纷的色彩如同垂丝慢慢落下,最后归于黑暗中。
远方的天是惨白的,近处的山是黛青色的,大院里的猫狗懒洋洋地盘着,偶尔叫唤一声。
她眨了眨眼,两眼酸胀难忍。
门外的人唤了一声:“市长,这花该怎么处理?”
莫如磐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镇定道:“用来庆祝的花提前开了,那就代表败了。既然败了——”
顿一下道:“中州的人被我们拦了多久?”
外面回道:“两天两夜了。”
莫如磐叹一口气:“可以了,去将他们迎进来吧!”
应急预案,如果事情未成之前烟花开了,禹州市委只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件,否定苏丹和红巾相关的一切。
第二件,配合中州和周边城市的复兴计划,但要不惜一切地维护禹州现有的利益。
第79章 誓言 狡辩
在应急预案之外, 莫如磐有别的选择,立即通知乡公所的民兵集结,集中力量驰援苏丹。
彻底亮明禹州自治的立场。
然而,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她听见院子外面小孩子兴奋喧哗的声音:“好漂亮的花啊, 爸爸妈妈, 那就是烟花吗?是你们小时候看过的烟花吗?好美好幸福, 你们小时候怎么会有这么美的花?是不是有这样的花,才会有幸福的生活?我想要,我想——”
莫如磐还记得第一次见姓苏的那个人, 也就是苏丹,她很少叫他的名字,绝大多数时候称呼他为姓苏的那个人。
同伴指着电视上的他道:“就是他,他爸把我们锁在禹州,不准出去。”
一晃而过的画面,但文雅的长相,漆黑的眼睛,小小年纪面对媒体就十分冷静。
和他们一帮野孩子完全不同的少年。
同伴愤怒道:“如果他和我们分在一个安置点,我要打死他!”
但当姓苏的那个人真的来了, 从前叫嚣着收拾他的人都没敢动。
因为他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每一分都干净从容, 连说话的音调都不一样。
莫如磐知道,如果不是灾变, 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和他们有交集。
他应该就读最好的高中, 考上国内或者国外的名校,也许获得一份高薪的工作,或者进入有前景的行业。
永远永远, 他的手指尖都不会被泥土弄脏。
可灾变来了,他也来了,就好像他是灾难的代表。
莫如磐忍不住,第一个冲上去打了他一拳。
他似乎有点吃惊,但又不太吃惊。
她那一拳激发了其它小孩子的勇气,无数人都冲过去,对他拳打脚踢。
他没有回手,也没有哭,偶尔碰碰被打伤的地方,但一直看着她。
那双黑眼睛啊,里面充满了了然。
仿佛他们的行为,都在他的预判之中。
莫如磐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将一切掌握在手心的姿态。
后来,因为姓苏的人和其它官员子女被排挤得太厉害,便分散安排去了更偏远的安置点。
莫如磐以为他会早死,或者再也无法相见。
但当病毒席卷全世界,安置点的物资也被消耗完毕之后,所有孩子不得不去荒野里求生,他却主动找来了。
“荒野里太危险,什么准备都不做,会死很多人,也会活不下去。”
他带着他联合的大孩子们,教他们怎么躲避感染者,怎么采集能吃的植物,怎么设陷阱捕猎小型动物,并交会他们使用各种自制的工具。
莫如磐不愿意沾他任何好处,问他:“你有什么目的?”
他笑着反问:“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