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发出去的传讯符不能撤回就很尴尬。
虞兮枝心道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就不存在,再默默补了一张:“当局者迷,我自己觉得自己没问题,但或许我并非真的没有问题。”
这一次,谢君知的回复便不如之前那么快了,虞兮枝等了半天没有回应,硬是嚼完了一小袋黄梨秘制的麻辣牛肉干之后,传讯符才又亮了起来。
“渡缘道和西湖天竺都有乱人心志的秘法,遇上这两派的时候,多加小心。”
顿了顿,他又发了一条来:“你的境界如何了?”
他的声音清晰,背景音里却竟然还有些雷声萦绕,仔细去听的话,还能听出来那雷声竟然并非单一落下,不知是回声还是别的什么,虞兮枝觉得自己在短短一句话里,竟然听到了四声雷。
她有点咋舌,心道韩峰主的雷劫竟然还没完吗?而且这雷听来如此汹涌,比起怀筠真君那时好似动静还要更大些?
谢君知离雷这么近,不怕被劈到吗?
念及至此,她的回复便变得言简意赅起来:“还能压住,我这边都好,不用担心。”
顿了顿,虞兮枝到底还是没忍住,又点了一张符。
“那个,你……你也照顾好自己啊。”
……
昆吾山宗确实已经被雷劫包裹,但却绝非是虞兮枝所想的那般。
韩峰主的雷劫才结束,刚刚跌落地面,开始打坐稳固境界,济良和济闻两位真人许是观韩峰主雷劫有感,竟然双双迎来了自己的雷劫。
于是千里山脉竟然都被稠云包围,连罹云郡都紧急被撑开了防御结界,繁茂了如此多年,罹云郡本是没有宵禁一说的,但事态至此,别说宵禁了,便是白日也近乎严禁所有居民外出。
黑云蔽日,那景象竟然宛如末日,罹云郡的百姓听着那滚滚雷云,便是捂住耳朵,躲在被中,也难以隔绝那样的声响。
若非外面还撑着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又有昆吾山宗的修仙者苦苦以无数灵石和自身灵气苦苦支撑,恐怕真正的雷声,绝非凡人所能承受。
而谢君知就神色淡淡地坐在这两处雷劫的中心。
听完方才的传讯符后,少年的眉眼间才多了些笑意。
都说渡劫是非常私人的事情,绝不可被其他人打扰,若是有人帮忙,被天道发现,便会惹怒天道,再降下数倍可怖的雷劫。
但很显然,这个所谓的“其他人”中,并不包括谢君知。
他有点百无聊赖地坐在被雷劈成了礁石的山头,声音恰好能让两边的人都听到,左一句右一句地指点他们现在应该如何调息,如何用什么剑法来拔剑战劫雷,眼看谁好似要接不住雷的时候,他还能扔个以假乱真的纸符人过去,硬生生帮忙受几下。
他当然知道,怀筠真君当时在与他谈交换条件时,是以为自己会帮这几个人手撕几道最凄厉的雷,又或者给他们几碗自己的血,试试看能不能蒙蔽雷劫,少劈几道。
但他的手现在只想撕撕牛肉干,雷什么的,还是算了。
更何况,这个程度的雷,实在是还用不到他亲手去撕。
一边这样指导两个人,履行自己与怀筠真君的承诺,谢君知到底还一直在想虞兮枝刚才所说的话。
之所以此前与怀筠达成那样的交换,自然是因为他有些奇特的预感。
而境界到了他这样的层次时,所谓的预感,便大概率是极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又重新回忆了一遍虞兮枝方才的话,再锁定了其中的重点。
“五个渡缘道的秃驴……”他给纸符人点眼睛的动作突然稍顿,似是想到了什么,旋即冷笑一声:“就这么想逼我出山?”
“越是这样逼我,我反而越想看看,你们都要拿出什么手段。”谢君知低头,仔细给手中的济良真人纸符人点了眼睛,再信手扔了出去,替济良真人挡了一道粗壮雷劫。
黑云覆盖下的昆吾山宗宛如永夜,但惊雷落下时,自然能照亮一隅此方天地。
――也照亮了握在谢君知脚边的橘二,和谢君知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
……
虞兮枝和谢君知说完这些后,想了想,又去找了一趟虞寺。与其有许多猜测,不如直接来问当事人。
虞寺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今日的举剑有些蹊跷,此刻正在自观,然而灵气游走数个大周天,却一无所获,他冲着虞兮枝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与风小师妹相熟,是否能问一下她,今日可有人在台上奏了能惑人心智的乐音?”虞兮枝问道。
“每个擂台之间都有隔音结界,便是奏了,也理应不该影响到别人。”虞寺却慢慢摇了摇头:“我会去问,但我觉得……理应与他们无关。”
而易醉已经打探了一圈情报回来,拉了凳子来坐,还顺手给房间周遭布下了一圈隔音结界,这才开口道:“和渡缘道的几个和尚聊了天,看样子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有一人提到,渡缘道有一门心法,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渡人向善的。”
虞兮枝被心法的名字惊到,顿了顿,才道:“……也没见他们有谁立地成佛了,反而一个个都很能打的样子。”
易醉和虞寺深有同感。
擂台赛上,除了他们昆吾剑修最能打之外,就数这些僧人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虞兮枝却又若有所思地细品了一遍,突然道:“那若是不放呢?”
易醉和虞寺一愣。
“李胜意想要与我一战,自然不愿意耸肩,阿兄是剑修,怎可能松开手中的剑,便是死,也要握剑而死。反而江师姐、阿醉和我,时不时会用到符和丹,所以握剑的时间天然变少,是尔没有被影响到。”虞兮枝继续道,她抬眼:“若是真的如我所说这般……”
虞寺深吸一口气:“心法天成,渡缘道的僧人既然用此心法,也总不能要求他们临时换一门心法。既然我们有这样的猜测,我自己时刻注意便是。”
“可登塔过程中,想来便是从入塔的一刻一直血战到底也有可能,又哪能松开剑?”虞兮枝微微拧眉:“阿兄,后日你不要离我太远。”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虞寺到底灵气翻涌,受了点轻伤,自去入定疗伤,而虞兮枝与易醉走出他的房间后,两人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