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妖敢往近处,无妖敢想能与天斗,自然便是万妖拜服。
便是橘二曾经做妖皇时,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人间有功德,妖域之中,被这样拜服,自然也有威望。
入大宗师时,虞兮枝到底力竭至极,算得上是被逼无奈而硬接雷劫,当然尤有些吃力。而现在的她,精气神都完全是最巅峰的时候,如此挥剑而上的气势,便好似要将那尚未孕育出来的雷劫也一并斩碎!
万妖臣服的威望叠加在她的剑意剑光中,于是雷光金紫,她的剑光也至金近白,两道近乎刺目的光就这样无数次地对撞在一起,再发出比那雷劫落下时更惊天动地的轰然。
天既然是海,自然也被这样的动静激起,倒翻过来的波涛汹涌澎湃,掀起一层层翻着白沫的浪花,白沫旋即被金紫之色沾染,再没入更深的海中,变成一片奇异的金灰。
上一次虞兮枝渡劫时,力竭近乎狼狈,谢君知疾驰千里而至,再扔了在他心间养了许久剑气的小枝枝助她战了最后一道雷。
但这一次,谢君知脸上甚至连一丝紧张都没有,只单手托腮坐在一旁的礁石上,带着笑意看她拔剑纵横于雷与海之间,也看妖域丝丝缕缕的威望之光镀在她的周身,好似在为她加冕。
海浪始终汹涌,却到底没有如所有妖族所担心的那般倾泻而下,就像是连那海也被虞兮枝的剑光震慑,只敢表面声势浩大。
……
妖域雷光电闪,海的另一面也并不风平浪静。
从前许多人都不知妖域的入口究竟在何处,但既然虞兮枝与谢君知御剑而去,大家自然便也已经知晓。
所以当厚重劫云集结于那片海面之上时,无数人都若有所觉地向着那个方向递过了目光。
虞寺御剑而出,向着劫云的方向而去,带他穿过数千里,到了那片海边之时,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易醉掏出一张椅子,拍了拍椅背:“大师兄坐,g你说这是二师姐渡劫,还是小师叔啊?”
虞寺靠在椅背上,觉得有些硬,又从自己的芥子袋里掏了个软垫出来:“小师叔还能怎么渡劫?飞升吗?”
“说起来,渊沉大陆真的有人飞升过吗?”易醉翘着腿,仰头看那云那天:“他们走了以后,我看遍了太清峰藏书楼的书,还去九宫书院的九层楼翻了翻,上一次有人飞升,你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虞寺苦笑一声:“数千年前。”
易醉神色些许古怪地看着他:“你也看了?”
虞寺颔首:“不仅看了,还看到了你不守藏书楼规矩,在书卷里面批注和乱塞书签的痕迹。”
易醉有种被抓住了的心虚感,第一反应是大师兄不会报去紫渊峰戒律堂那边,扣自己的分数吧?等到这个念头足足紧张了他好几瞬,易醉才突然回过神来。
虽然他依然是昆吾山宗的弟子,但他既然已经大宗师,便已经到了昆吾山宗的出师标准,早就不用这么紧张什么评分任务和戒律堂的规定了。
甚至如果他想的话,他已经可以开峰自立山门。
易醉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了。分明仔细算来,按照修士漫长的生命来说,他走出昆吾山宗再入世的时间也并不长,可此时此刻,他竟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不远的地方,程洛岑如剑般立于海滨的一块巨石上,他背脊挺直,身上的冷峭与肃杀之意比从前还要更浓许多,让人忍不住去想,他的芥子袋里是否又多了一千多枚妖丹。
“老头,你醒来了吗?”他在心底问道:“你见过这样的雷劫吗?”
过了片刻,老头残魂的声音才响起,那声音有些疲惫,却比上一次苏醒时更有元气:“嗯……这是要劈进海里吗?海里有什么?让我想想……是妖域吗?”
“是妖域,小师叔和二师姐都去了妖域,想来便是他二人中一人的雷劫。”程洛岑道。
“那定然是那小姑娘的了。”老头残魂笃定道:“毕竟飞升一事,只闻其事,却从未有人见过,谁知道所谓飞升能去哪里呢?更何况,我看那小子也不像是能抛下小姑娘一个人飞升的样子。”
程洛岑心道这倒是不假,只是飞升……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天际,有些茫然,却也有些遐想,或许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冲破这天,再去往更广袤的其他世界。
许多人都在看着海滨,也有人摸着腰侧的剑,想象妖域的样子,更有些胆大的散修不由得在想,若是妖域也可以修炼,有足够多的灵气,那岂不是比还要与人争夺灵气的此处要更好,有朝一日,是否他们也可以去那妖域一窥?
如此有人观海,有人看雷,也有人想要再看看雷上之云,云外之天。
有人想要有朝一日也渡一渡这样的雷劫,有人想要从这直入海中再穿透而过的浩大中借机悟道,也有人在想究竟什么才是飞升,这世间究竟有没有飞升,若是没有,那么修到逍遥通天,又有何意义。
而雷劫自然不会去理会这芸芸众生,只想穿透这深深海面,再落在那要渡劫之人的身上。
……
虞兮枝在斩雷劫。
她腾身于高空之中,看着那雷劫好似穿海而过。
可这海如此之深,便是已经逍遥游的谢君知带着她,也走了那么许久,当年橘二穿越此处,也用了足足七日七夜,可那雷劫穿越了如此距离,再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却竟然仿佛丝毫不减其声势。
她不免有些疑惑。
既然疑惑,她自然想要去一探究竟。
更何况,雷劫落下时,她便已经感受到了天地之间灵气走向的奇异。那种奇特的感觉很难具体形容,或许只有这样摸到逍遥游的门槛时,才能窥探一二。
所以她持剑,开了灵视,再入海。
曾经她入大宗师时,也开过灵视,那时她便已经看到了山川灵脉好似有些奇特,想要再看之时,谢君知已经遮住了她的眼睛,说若是再看,便是窥得天机,恐会受伤。
但此刻,她既然已经将要逍遥游,自然或许可以一窥。
于是天地在她眼中,变成了无数道线条。
那雷果真竟然是从人间界劈落而下,入海而过,最后再劈落在她身上的。
天海既然是妖灵海,自然其中妖灵气弥漫,浓重的色泽如同泼墨般涂抹于视线之中,而那惊雷的金紫色竟然并非破开这些泼墨而下。
她与谢君知这样一路在妖域行走,走到无路可走,自然便是字面意义上的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