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闯入过谢君知的心魔境,虽然未曾窥得全貌,却见过他以剑斩之,或许她也要出剑。
就如同上一次,她在那八意莲花塔中的第七层中拔剑斩书一般。
念及至此,虞兮枝微微一愣。
所以,上一次要斩书,便像是将自己的命运彻底斩断,那么这一次呢?
她心有所觉,面前荒原上的风也好似有所觉,倏而翻卷,吹拂起她的衣袖与长发,再发出了簌簌的声响,那声响越来越大,仔细去听,还有几分清脆,竟然像是翻书的声音。
又或者说,分明不是一本书翻开的声音,而是数十……甚至数百本书一并翻动的声响!
虞兮枝辨清这声音,心道难道上一次斩一本书,这一次要万劫,难度便翻倍,要去斩千百本书?
她的面前也确实真的出现了许多书页。
那些书页有些自成一册,边卷泛黄,用的是古籍的装订方式,也有些早已残缺破落,甚至难以装订,有些封皮尚精美,书页却零零落落,如此一眼看去,竟然没有一本真正成册。
这样长长一眼看过去,又像是看了整个渊沉大陆读书人书籍的装订史,也像是打翻了某位藏书大儒的书柜,所以才有这么多看上去珍贵宛如孤本的书册。
虞兮枝稍微松了口气,觉得可能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样。
直到那些书页上的字迹逐渐清晰,再落入她的眼中。
有的书页上只剩下一个“山”和一个“余”,也有的上面有三个有些间隔的“辶”,再跳过几本,则是一个“遥”字,再跟一个“仙”。
虞兮枝的神色慢慢变了,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剑,再去看那些残卷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一抹冷笑。
“我已经斩了一次,怎么,难道还有什么破书想要来左右我的人生吗?”
那些字凑起来,分明正是《遥遥仙途》四个大字!
又是这破书。
虞兮枝难掩眉间厌恶,微微闭眼,再睁开时,浑身已经剑意大盛,嘲讽道:“要入我心魔境,好歹放些看上去漂漂亮亮的书,这种破书,我斩起来也无趣。”
她话音落,剑风便要起。
然而下一刻,面前所有的书页微颤,竟然逐一发出了金色光泽,再汇聚成一团,倏而向她的方向急冲而来!
虞兮枝微惊,举剑去挡,然而那金光却宛如软曲流水,并没有任何想要与她的剑意相撞的想法,巧妙避之,再顷刻间便将她彻底吞没。
虞兮枝眼前微黑,眼睁睁看着自己竟然好似被最破旧的一本吸入其中,不由得大惊失色。
可纵她周身剑气蓬勃,这一刹那境界全开,这样的吸食却竟然霸道到丝毫不受任何影响,就这样硬生生吞没了她!
虞兮枝心中苦笑,觉得这算什么事情,难道她是穿书而来,所以心魔便要再穿穿书册,重演一遍这些故事吗?
更何况,她早就不觉得渊沉大陆此处仅仅是浮于纸面的文字故事了,更不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心魔境便心魔境,心魔境有有书又如何。
她自欣然而往。
……
妖灵海外,谢君知到底还是拿出了那间小木屋,只是这样只有他一个人的小木屋,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有些意兴阑珊了无生趣。
他又掏了把椅子出来,不偏不倚正是他在千崖峰时最爱躺的那一把,如此歪歪斜斜地躺在其上,虽然没有那般大阵剑气罡风,勉强也算是有了些当年千崖峰顶时的模样。
橘二叹了口气,只觉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想当初,千崖峰顶可不就是如此木屋三两,椅子一把,自己漫山遍野乱跑,随遇而眠,也从未觉得有什么过。可现在一朝重回当时的境遇,却难免想念黄梨种的良田花树,升腾而起的炊烟和猫饭丸子,甚至素来吵吵嚷嚷的易醉的声音,也成了这份想念中的一环。
还好自己临走的时候,黄梨还给了自己一个花色实在惹人嫌弃,但却足够柔软的小软垫,足够它在上面翻滚腾挪,反正此处四下无人,任谁也看不到它如此抱着这个软垫。
至于过分冷清的问题,橘二自然也有办法。
没有易醉黄梨程洛岑,它好歹也是一代妖皇,此时又在妖域,想要热闹还不简单?
橘二呼风唤雨,妖域之中又哪有妖敢不从,当下热热闹闹聚众而来。
初时橘二还觉得这样也不差,但没过几日,橘二又开始皱眉头。
到底是不同的。
这些妖族对自己惧怕有余,便是与自己说话时,也是小意谨慎,吹捧居多,便如同它过去在妖域时一般。
无人不喜欢听这些吹捧之言,橘二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听多了,到底腻烦。
千崖峰的众人不知它身份时,从未因为它不过一只小猫咪而冷落怠慢它。
在知晓了它是妖皇时,却也没有另眼相待,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猫饭丸子说减到两个就绝没有第三个。
恪
这群在自己面前谄媚奴颜太过分的妖族到底比不上这样的真情实感啊。
橘二有些忧伤地重新遣散了众妖,临散前到底还是点拨了这些妖的修为几句。
于是银蛇圈出来的这一片就重新成了一人一猫的寂静之处。
橘二有些垂头丧气百无聊赖地醒来,看着天上好似从来不变的妖灵海,心想不然自己也再入海修炼一遭看看,就算不入通天,不然也冲一波万劫境?
但转念橘二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年头。
所谓万劫,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万劫。劫自然指的是劫数,其中的万字,却并非次数,而是万般之意。
每个人的万劫都不一样,入万劫时是一劫,出万劫再通天时,又是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