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命运和人生?你有什么资格不由分说就将我们拉入这里?就因为我们无法反抗吗?!”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我至死都想回去――可我回不去!我拼命修炼去斩天,却也斩不死这天!”
“我想吹空调刷剧吃汉堡火锅麻辣烫!我为什么要被这狗天雷劈!凭什么我要被劈!我要回家!”
……
无数虚幻的声音从那些剑意剑声中迭次而生,虞兮枝认真地听着每一道声音,眼角倏而有湿意,也有些酸涩。
天地之间没有什么变化,但她却知道,她和他们,已经将天道的最后一抹意识斩杀于剑下。
天道没有任何求生与反抗之意。
他既然为天道,自然知她所说之话,所想之意,所斩之剑,所问之道。
他可为天下而牺牲一人,这对于天下来说,是大仁,是大义,是肃然起敬。可对于那一人来说,却是愤怒,是无奈,是命运不公。
他知道自己身上功德无限,却也知道自己所为之罪,罄竹难书。
所以他从一开始给虞兮枝看这些穿书者的过往,就是在求死。
而现在,天道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他为拯救这方天地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而今,他已死而无憾,死可闭目。
雨依然在下,好似是为这天地悲恸,也像是在为这人间喜极而泣。
坐在橘二身上的人突然张开了手心。
他的手心有无数晶莹的细碎浸出,那些细碎逐渐凝聚,再勾勒出一个实在虚幻单薄的人影。
那人影有些茫然地四顾,半晌才反应过来了什么,有些无奈地回首想要睨谢君知一眼,眼神却骤然顿住,有些不可思议地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天地间。
他有些感慨,好似有无数话语想要说,然而所有这些涌动的情绪都化作了他眼角的微红。
“你做到了。”如此半晌,他终于开口道。
谢君知有些姿容狼狈,身上的血渍显然不是什么除尘咒所能处理的,饶是谢卧青也从未见过他的这般样子。
但此时此刻的谢君知,才分明是他最神采璀然,志满意得之时。
他抬手不甚在意地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渍,再勾起唇角:“嗯,我们做到了。”
谢卧青分明说的是“你”,他却回答“我们”。谢卧青微微一愣,再露出笑容,认真颔首道:“你们做到了。”
谢君知慢慢撑着橘二直起身,再向着虚空伸出一只手:“我以血养你这么久,天道也已经被她斩了,饶是瞒天过海,你也当能入轮回了。”
有光从不远处倾泻出来,再铺洒成一条长路,落在谢卧青脚边。
谢卧青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着那光走去。
“入了轮回,记得和他们说一声。”
谢卧青身影微顿,再抬起一只手,向着身后摇了摇。
他当然会记得,记得告诉谢卧岚,告诉那些以血祭天地的谢氏前人们,这世间或许永远不可能和光同尘,却也算是海晏河清,也算是了了谢氏一族的夙愿。
他们自可瞑目,而他也自可安息。
轮回的光起而再灭,天地之间,怀筠真君感怀于天地,破境入逍遥游,立于太清峰顶,再见麒麟瑞兽终于踏云而起,反身向着昆吾山宗垂首吐出绵延瑞祥,终于踏天而起,向着天穹尽头摇头摆尾而去,直至此方天地之中再无它的身影。
易醉掏出一把椅子,有些力竭地倒入其中,冲着虞寺招招手:“大师兄,要来把椅子吗?”
虞寺笑着摇头道:“我要去渡劫入逍遥游了。”
易醉有些愕然地睁大眼睛,心道天生道骨了不起哦,破境这么快,也不知道等等别人,待他这就入定,也去看看逍遥游是怎般模样。
将阑剑身上有些雨水,程洛岑抖了抖剑柄,收剑入鞘,却听老头残魂的声音倏而响起,似是一朝被拂去了所有枷锁般精神抖擞,如此絮絮叨叨细数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有些心烦,有些熟悉,程洛岑下意识皱眉,眼中却已经有了笑意。
黄梨感受着这样的雨水,脸上有了喜色,如此瑞雨落下,想来今年千崖峰头的菜园子也会收成不错。
稍远一点的地方,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此处的夏亦瑶稍微拧眉,左看右看,到底还是问了一句:“所以……我二师姐呢?”
……
橘二实在有些困倦,耷拉了眼睛下来想要真正好好睡一觉,可惜这雨水扰人,总是不偏不倚滴答在它眼中。
它正这样想着,静待片刻,竟然却没有下一滴雨落下。
难道是雨听到了它的心声,倏而停了?
下一刻,橘二才发现,自己面前多了熟悉衣摆的色泽,身上也投下了一片阴影。
原来是有人撑伞前来。
最重要的是,橘二觉得自己闻到了些让它忍俊不禁的熟悉味道。
头上插着小树枝的女子黄衣翩跹,她有些疲惫,眉目却依然璀然,一手撑伞,一手还拎着一盒猫饭丸子。
她遮住了天上的雨,遮住了漫天的风,再用猫饭丸子遮住了橘二的眼。
“谢君知,我回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为道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