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脸色大变。
杨休羡定睛看着堂下的万达,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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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乔家绒线铺的乔氏全家,包括乔小姐的丫头翠珠,都被带到了锦衣卫衙门。
同时被带来的还有“癞子头”的母亲,赖大娘。
普通男子进了这阎罗殿似得衙门都忍不住发抖,更不要提这些女眷们了。
乔家的那位小姐,用布裙裹着头面,瘦弱的肩膀不住地发抖。
在见到赖大娘出现的那一刻,小姐干脆晕倒在地,露出布裙下的俏脸,和身上穿的粉红色衣衫。
“杀人凶手就是她!”
万达指着倒在地上的乔小姐,说道。
“不可能!”
和乔氏夫妇一起慌乱叫出声的,还有邓公子。
“当然了,她一个人是杀不了的。正确地说,是你们两个一起杀的。”
万达走到翠竹丫头身边,一把拉起她的手臂。
这丫头的右手手腕上,带着一只银色的手环,正是关窗的那一只手。
“她们两个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家,怎么可能杀人。杀得还是个正值壮年的男子。”
乔掌柜喊冤。
“杀人不一定要出门的。被害人很可能是自己送上门寻死的。”
万达摇了摇脑袋,走到一脸惨白的赖大娘面前,低声问道,“老妈妈,你处心积虑害死了你的儿子,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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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我都听糊涂了。”
万贵妃理了理头绪,还是没有明白。
“那位乔小姐住的绣楼,有前后三扇窗户。一扇对着街面,一扇对着酒楼下的空地,一扇对着海子。”
万达解释道,“乔家的绒线铺其实斜对着临水居。从临水居三楼最外头的座位斜看过去,能看到乔家二楼的一角。”
万达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也就是比巴掌大一点的一角吧。”
“所以你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双眼睛,是乔家小姐的眼睛?啊……我明白了,乔家父母虽然不允许女儿打开临街的两扇窗户,怕女儿看多了行人野了心。但是对着湖的那一扇窗,还是可以开着的。”
菱花镜搁在化妆盒上,正好是个斜角,对着三楼斜上方临水居最外头的雅座。
“郑公子是位风流公子,擅长吹笛。几个月前来到京师,就和一群同为举子的友人,相聚在临水居的三楼,迎风弄笛,吟诗作对。当时风光正好,小姐也背对着酒楼,一边梳妆,一边眺望着湖面。”
说到这里,万达也是啧啧称奇。
“坐在三楼最外头的郑公子,就从菱花镜里见到了小姐。两人在镜子里眉来眼去,一见钟情了。”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真可怕,为了谈恋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哪怕两人都没有面对面,就在镜子里也能谈起来。
“但是这个和‘癞子头’的死又有什么关系?最多只是年轻男女的一段眉眼风流而已。毕竟乔小姐门都不能出啊。”
万贞儿疑惑道。
“这就是‘癞子头’的老娘做下的冤孽了。”
万达叹了一声,“我看过顺天府的记录,这个卖花的赖大娘可不是什么老实的大妈。借着卖花的由头,走街串巷,深入后宅,名为卖花,其实是个‘马泊六’。”
简单地说吧,这位就是明代的“王婆”——不是卖瓜的王婆,是给西门庆和潘金莲穿针引线的那种。
“‘癞子头’这么多年进进出出顺天府,每次的赎铜都要十几两。王婆疼爱儿子,舍不得儿子在牢内受苦,回回都很快就将赎铜交往府衙。她一个卖花的老婆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赎铜是古代司法中的特有产物。简单地说就是可以通过交付罚金的方式来免去部分罪责。
当然了,杀·人、放·火、造·反这种重罪不在可以赎取的范围内。
就这么点时间里,万达已经托人调来了顺天府的刑案记录了——对!就是那个吃人嘴短的邱子晋送来的。
这家伙中午准时来蹭饭的时候,听说万达头回审案,很主动地跑来问问要帮忙么——代价是晚点寻个机会,吃一顿他亲手做的全羊宴。
锦衣卫当然也能调取刑部或者顺天府的卷宗,但是一来二去走程序至少也要半天,万达可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就答应了邱子晋的要求。
邱学霸虽然是个吃货,但是干活效率却高的惊人,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所有有关“癞子头”的案件整理了出来,交给了万达。
“全羊宴哦,别忘记了。”
回刑部之前,小邱同学再三嘱咐道。
赖大娘虽然不是《水浒传》里的王婆,不过干的事情也差不多。
这多情的公子,遇上了同样多情的小姐,却只能在镜子里见个虚影,如何能解相思之渴?
郑公子不是本地人,在多方打听之下,就听说了南城的赖大娘,专门给人“穿针引线”,“成就姻缘”。
就拿了二十两银子,和自己贴身的一条汗巾子,求赖大娘帮忙他和乔小姐的“美事”。
那赖大娘见了真金白银,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就接着卖花为借口,来到了乔家后院,走到了乔小姐的闺房内。
几经撺掇后,赖大娘将郑公子的汗巾交到了乔小姐手中。又哄的乔小姐褪下了头上的一只珠花,作为信物,转头交给了郑公子。
万达朝一旁站着的力士使了个眼色。
两个大汉走到郑公子身边,两三下就从他怀里搜到了一只精巧的珠花。
“你!你这个败坏门风的贱-人!”
乔掌柜听得气急败坏,一巴掌将刚悠悠转醒的女儿又扇晕了过去。
无媒苟合,私定终身,对于明朝的妇女来说可是败坏闺名的大罪。
更不提这个乔掌柜,历来都标榜自己“闺风严谨”了。
“大人,说到底,都是这郑公子和赖婆子,欺骗我闺女年幼无知。她也是受害者,怎么可以说人是她杀的呢?”
还是乔夫人脑子灵活,抱着女儿喊起冤来。
私定终身说起来再难听,和杀人重罪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他们何止是私定终身……”
万达摇摇头。
“千户大人,我们已经去乔家绒线铺二楼搜过了。这是从箱子里搜出来的男人汗巾,还有这跟用拆了旧被单结成的布条。”
说话间,两个校尉走进堂内,呈上将一块天青色的汗巾子。又将长约一张的一条粗布条放在堂上。
乔掌柜绝望地闭上眼。
“另外我们查过了房间对着酒楼空地那边的窗户。开合轻松,可见是经常打开关闭的。我们还检查了窗户的外沿,发现在外面的栏杆上,有好几道手指痕。”
说到这里,丫鬟翠珠“噗通”一下匍匐在地,主动求饶。
原来赖大娘不止给这对小鸳鸯交换了定情信物,还个他们出了主意,教他们如何避开父母相会。
郑公子每次想要和小姐约会的时候,都会带着一杆竹笛来到酒楼。只要听到公子的笛声,小姐就会打开临湖的窗子,在镜子中与郑公子先眉眼一番。
如果当日乔掌柜外出,或是家中看管不严,乔小姐就会对着镜子挥一挥她的绣帕。
当夜,郑公子就会来到临水居后院的那块空地。
空地上原来靠墙堆着很多杂物,郑公子只要搭上两个箱子,就能勾到乔家二楼的窗户栏杆。
到时候乔小姐和丫鬟两人稍微搭一把力,就能将并不是很壮的郑公子拉上去。
窗户一关,成其好事。
第二天一早,趁着乔家夫妻还没起床的时候,郑公子再沿着墙边杂物跳下去,就能顺利离开。
这三个多月里,这对小鸳鸯就是这样“暗度陈仓”,隔三差五地约会,硬是瞒过了所有人。
作为回报,郑公子又前前后后给了赖大娘将近一百两银子,还给丫鬟翠珠买了不少首饰,以作为回报。
现在带在翠珠手腕上的银色绞丝手环,就是这位郑公子送的。
但是,进了十月后,这不万达的亲亲姐夫朱见深又要册封新皇后了么。
为了准备封后大典,整个京城都被打扫的焕然一新。
锦衣卫勘察市容环境的时候,把酒店后院这个“卫生死角”给取缔了。
这样就很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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