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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瞥终是梦,一叶乌篷下云州(1 / 2)

做了四年的农活,叶寒早已习惯早起,趁着早晨这一点空闲时间,轻手合上门,去外面溜达起来。

清晨的南关跟昨天中午到达时的南关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客栈外,云雾飘渺,烟笼寒水,若不是置身于临江码头处,也许叶寒真的以为自己到了仙境。乌船鳞次栉比,随着江流细细波动,这是澜江给他们唱着摇篮曲,舍不得他们被灰白的天色吵醒。

一阵白雾飘过,犹如夏日身披的凉纱,划过全身时让叶寒忍不住抖了个激灵。此时天已亮了个大白,可浓雾依旧执拗不肯离开,这不整座南关小镇都仍沉睡在它编织的蓬莱梦境里,忘了这世上还有人间红尘。

这时,江面起了一阵晨风,轻柔又耐心地一层一层拨开眼前的浓雾,逐渐显露江面上的一切。

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从江面层层叠叠几乎挂满整座山背,如此不真实的建筑就好像是从江底长出来的一般。除此之外,最醒目的便是那停泊在江边的三艘大型商船了,在一排排低矮的乌船里显得鹤立鸡群,即使浓雾未完全消散也掩不去它的矫健身姿。

如同着了魔一般,叶寒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依次打量着那三艘商船上,即使江上雾气浓淡变幻不断,常常搅扰了她的视线,她也不曾放弃,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也许昨日看见的那一抹藏青色人影会再次出现在甲板上,从变淡变薄的迷雾中渐渐现出身来,一圆她昨日未看够的遗憾。

时走日升,晨雾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被东升的旭日强行驱逐离开,不知不觉间江面的雾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回顾四周,整个南关小镇又重回到了凡尘俗世里。

在岸边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当晨曦落在自己身上,那耀眼又温暖的暖意一点点重新回到身上。眼前,沉寂了一晚的江面又开始热闹起来,船家三三两两坐在船头洗漱,紧接着晨炊在江面也缭缭升起,从上游而来送货的乌船翩然一过,荡起浆声不止,水路阡陌里波浪成织,然而正中那三艘商船仍然安静如梦,叶寒期盼落空,只好抱着一心失落转身向客栈走去。

门“吱呀”一声轻响,叶寒端着早饭轻手轻脚进了房间。

房间内,青川早已经醒来,见叶寒终于回来满脸的慌张和不安这才退去,连忙迎上问道:“姐姐,你去哪了?我刚才一醒来就见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走了。”

叶寒放下手中餐盘,轻轻摸了摸青川有点扎手的头,柔声安抚道:“怎会?我刚才醒来时见你们还睡着,就出去转了一圈,顺便买了些早点。”说完,叶寒瞧了一眼木榻上的花折梅,见他侧着身面朝着墙壁睡着,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于是与青川小声问道:“他醒了没?”

青川点了点头,“早醒了,刚才见你回来又连忙躺回了床上。”

被青川毫不留情拆穿,花折梅不满动了动身子,晃得老旧的木榻一阵“咯吱”作响,叶寒瞧见主动喊道:“花折梅,起来吃早饭了。”

对面躺在榻上的花折梅依旧纹丝不动,继续装着睡,叶寒拿之没法,谁让昨日之事是自己做的不对让他平白挨了一顿揍,花折梅有气也是正常,于是走上前去,看着他身上被人撕出几道口子的衣衫,伸手轻轻推了推他,软着声再次喊道:“花折梅,快起来吃早饭,再不吃早饭都凉了。”

叶寒不说还好,一说花折梅更来劲,直接扯起被子把自己连头带脚全身盖住,反正就是打定主意不理叶寒,叶寒一见顿时也来了脾气,“爱吃不吃!”

她都低声下气这样了他还不满意,索性懒得再管他,直接拉着青川在桌边坐下吃起早饭来,边吃还边故意大声说道:“青川,今天是你还俗的第一天,这些肉包子你敞开了吃。记住,千万不要给某人留下一粒肉渣,就算是一丝肉味都别留下,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

长能耐了,跟她较劲,看你还能躺多久,看着木榻上装睡躺尸的花折梅叶寒眼中狡黠一片。

“好!算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肉包子,肯定很好吃!”青川聪慧,一听就明白立即配合着叶寒,拿起个肉包子就大咬一口,然后“吧唧吧唧”大声吃了起来。

叶寒本来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会儿花折梅才会有反应,没想到青川刚吃完第二个包子,就见榻上之人掀起被子大手一扬,然后下床径直走至桌边做下,拿起包子就大口吃了起来,见状,叶寒与青川得逞相视一笑,然后也继续吃起饭来。

“吃饱没?这里还有一屉包子,如果不够,我再下去让伙计再送一点上来。”见花折梅碗中粥以见底,连忙把包子推到他面前,好声好气为昨日之事道着歉,“昨天是我们不对,忘了你还在朝冠楼,让你平白挨了一顿揍,实在对不住。”

昨日她本来是带青川去清洗一下,顺便在江边吹了会儿风,谁知吹着吹着就把花折梅给吹忘了,让他一人留在朝冠楼内又没钱付账,平白无故被店家揍了一顿。

想起昨日赶到朝冠楼时花折梅看见自己时那痛哭流涕的样子,叶寒心里就愧疚难当,手轻推着那一屉包子离花折梅更近,但却被花折梅伸手抵住,脸色发冷明显还有气不肯接受叶寒的道歉,“你们以为我气的就是这个?”

“否则呢?”叶寒与青川相视一眼,都对花折梅的话表示不懂,他不气的是这个还能是啥?

见这两人根本就没懂自己为何与他们赌了一晚的气,花折梅真是又气又无奈,直接言明道:“我气的是你们根本就没拿我当自己人,但凡你们心里有丁点把我当自己人看,也不会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忘在朝冠楼里。”

叶寒昨日是亲眼看见花折梅被人打的惨样,有些话不好说出口,青川则不然,直接反驳道:“我和姐姐跟你认识十天都不到,这么短的时间里连匹马都摸不清脾性,更别说一个人。如果换成是你,你能在短短几天就能把我和姐姐完全当成自己人吗?”

“你……”

“不是吗?”

花折梅刚想反驳就又被青川直接怼了回去,两相无言里三人共陷沉思。

见花折梅冷静了下来,叶寒这才语重心长说道:“常言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需要时间来检验的,正如青川所说,你与我们不过才相识几天,你就想让我们把你当自己人看,说真的我们做不到,如果我们真在短短数日之间就把你当自己人不分彼此,你敢相信这份没经过时间检验的信任吗?不过你既然说到这件事,无论怎么说我和青川昨日确实做得不对,不该把你一人留在朝冠楼里害你挨了一顿打,这样吧,我和青川以后去哪儿干什么都尽量带着你想着你,如果我们不小心把你忘了,你好心提醒下我们,不过也得说好,你以后不许动不动就耍少爷脾气,我和青川都不是你的丫鬟仆人没责任哄你这大少爷开心。如何?”

说完,叶寒和青川都看着花折梅等着他的回答,同样的花折梅也看着叶寒,又看了看青川,没有回话,只伸手拿起桌上那屉已冷掉的包子慢慢吃起来,见状,叶寒和青川也各自拿起个冷包子吃起来,静默无言里三人相识一笑。

把话说开,隔在三人之间的心结也彻底消失无踪,好似方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一般,三人吃完包子就有说有笑出了门往码头方向走去,为接下来的逃离做着最后的准备。

江边码头,不同于清晨叶寒来时见的那番清冷景象,现在的江面船只穿梭成影,人声吆喝不断,要乘船渡江的人密密麻麻地站在码头边上询问着价钱,船家就站在船头上跟客人谈着生意。

叶寒毕竟才是一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身子单薄哪能拼得过一群身体壮硕的大爷大妈,还好有花折梅在前面开路,叶寒便跟在他身后,拉着青川在人群里穿梭。

沿着码头边转悠了一圈,叶寒一个字也没问,只是安静地看着其他客人跟船家讨价还价,从一处换到另一处,不停转悠。临近正午时,叶寒也没定下一个中意的船家,然后又千幸万苦挤出人群在码头不远处一大树下休息起来。

南关比元州城要南上几百里远,气候也暖和许多,在北风南下的时节里天仍湛蓝晴空一片,聚不起一朵寒云、落不下一片雪花,冬阳灿烂暖意融融。想着这个时节,元州城应该已经落完了初雪,青山生了白鬓,绿水冷面无情,看码头热闹不减,思故乡成了梦里。

叶寒三人坐在大树下边吃着馒头,边看着码头上乘船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两三拨,码头挤成了一锅乱粥,人声鼎沸,脚底下结实的木板也“吱呀吱呀”喘着气。

“我们到底坐哪一艘船?你刚才转了一上午有没有相中的?”

在叶寒三人一行中,永远第一个开口的当属话痨花折梅,心里藏不住话,憋着更是难受,不吐不快。

收回落在码头上的目光,叶寒不语,青川甚是懂事安静坐在一旁不说话怕扰了她的思绪,瞧着青川这乖巧可爱的样子,不由怜爱心起,问着青川的意见,“青川,你觉得我们应该坐哪一艘船?”

青川极其信任回道:“只要是姐姐选的,坐哪一艘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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