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胡闹之时,偶然发现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针扎的,也有刀划破的,也有被烫伤的,叶寒当时看见一眼就明白了,这男人为了做一支讨自己喜欢的东西,真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心不由一下就软了。
宁致远握着叶寒的柔软小手,宠溺笑着问道:“现在不气了?”
“谁说我不气?我是怕你流血身亡,到时候于一还能放过我,不把我从楼上扔下去就不错了,你说”
叶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楼底下掀翻天的欢呼声给打断了,只见运河上十几艘画舫连成一排靠在岸边,船头宽大的甲板上都坐了一盛装打扮的美人,岸边的人群纷纷朝船上美人扔花去,其中要属靠近梦梁楼的这艘画舫上的美人得的最多。
宁致远也随着叶寒起身站在栏椅边看着热闹,“看来,今晚的七夕娘子又是红豆馆的红绸姑娘了。”
叶寒转头看向宁致远,笑得诡异,说得阴森,“看来宁公子也是惜花的良人,居然连各楼各馆的花魁都认识,不会跟你都是旧识吧?”然后,叶寒又继续补充反问一句,“你不会都是她们的入幕之宾吧?”
“你这小脑袋真不知道想些什么?真当我是好色之徒了?”小醋怡情,大醋伤身,而对于叶寒着莫名其妙的飞醋,不管是大是小、是好是坏,宁致远都全盘接受,谁让他对叶寒放不下又舍不得呢?但又怕叶寒多想,还是详细解释,“兰麝馆同这些青楼同在长乐街上,进进出出多少认识,只不过在她们眼里我只是寻欢客,却不知我是兰麝馆真正的主人。’
大手握着小手,两个孤单的人就自然地连接在了一起,这世事好不奇妙。宁致远喜欢十指紧扣,好像只要自己不放手叶寒永远都不会离开一样,两人并肩站在栏椅边看着画舫花魁竞投,有时叶寒看得入神却被手指上传来的疼痛给惊醒,让宁致远松开或放松一点,都被好脾气的宁致远无声拒绝,叶寒只好忍着十指紧扣的疼痛,也不知宁致远今晚怎么了,有点反常,好像生怕自己一下就不在了。
梦梁楼内,一身匆忙的花折梅回到房内,立即面安身静,低声在青川耳边说着结果,“梦梁楼内没找到叶寒的踪迹,楼外人太多无处可找。”说完,便安静跪坐在一边请罪。
青川端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下,面色如常,仰头一饮而尽,而对面萧铮只是随意眼角一瞥,把青川的细微变化全捕捉到了眼里,然后却端着酒杯敬向上席,“朱老夫子今日所托之事,萧铮谨记在心,定不负所托。”
朱启明满意点头,矍铄的眼里甚是清明,萧铮,他果然没有看错,感触叹言,“老夫替青川,谢过萧大人。”
随之,青川也再次举杯,气势盛然,谢道,“若他日我得志腾云,定不忘萧大人今日之恩。”
萧铮拱手一礼,“殿下严重了!能尽绵薄之力以助殿下成大事,是萧铮之福之幸,不敢妄想回报。”
今晚之宴,萧铮终于得偿所愿,也不枉这段时间对萧南的软禁责罚。如今,他已选了队,无论成败如何,他必定奋力一搏。
下楼时,李书亭恭敬弯腰在萧铮身后走着,一一说着刚才外间之事,“花折梅刚才好像是在找什么,但都被人刻意挡回去了。”
在梦梁楼的热闹喧哗中,萧铮步履沉稳下楼,“可知是谁?”
“这人,大人也认识,”李书亭小步上前,悄声耳语,“是宁公子的贴身护卫,于一!”
于一?
萧铮浓眉一凝,脑海中依稀记得那是一冷面冷目的护卫,不善与人交往,行事只听宁致远一人。而青川让花折梅所找之人,萧铮突然回头一望早已不见的房间,顿时明了,吩咐着,“叫几个人把宁致远的护卫引开,记住尽可能把人引远一点。”
“是!”李书亭还是有点担心,“大人,这样做可能成效不大。要不我从府里叫一些高手帮着一起找人。既能表忠心,也能卖给殿下一个人情。”
萧铮摇头,话轻,但成竹在胸,“若花折梅连这点事都做不到,殿下要他有何用!”
再说,凭青川的绝顶聪明,怎会不知是他暗中在相助。低调做事又能让上位者无形中知道,满意而不生讨厌,这才是为臣的最高境界。
只是,他有点好奇,这叶家孤女,怎么突然跟宁致远扯上关系?这事情,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临出梦梁楼,三声巨大的铜锣响声响起,萧铮侧目望向远处的拥挤人群和看不清的画舫,黑眸另有深意,“其它的事,可安排好了?”
李书亭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谁家花魁胜出的报喜声,平稳回着,“大人放心,刀已上手,必中恶鱼!”
萧铮走后,青川与朱老夫子又商讨了一些事,才送走了朱老夫子,而花折梅再一次寻人变得异常顺利,那兜着自己乱跑的于一不知跑哪去了,几下就找到了叶寒所在的房间,青川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但房内没人。
原来之前,三声铜锣响,红豆馆的红绸姑娘以花积满船又成为今年的七夕娘子,然后并以五千两的天价被人包下七夕一夜,引得叶寒一阵感叹,自己得卖多少年的红姜才能赚到这个数呀!
叶寒在楼上看热闹,虽然没在楼下看得起劲,但也把她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这红豆馆的画舫刚好对着栏椅外延伸处一角,处在房门打开后的死角,这也是青川推开门没见到人的原因。叶寒想看个究竟这红绸姑娘到底有多美,一晚居然值五千两银子。
为了看清楚,叶寒不顾形象地站在栏椅上探出身子望去,反正也没人看见,宁致远从花魁竞选开始就三番两次想拉着叶寒进屋,但叶寒怕万一两人独处一室定然没把持住,若被青川寻来让她怎么解释呀,所以死活不肯进去,宁致远扭不过她,只好无奈作罢,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然后把她扶住扶稳,生怕她真掉了下去。
这梦梁楼选的地方真好,临着运河边上建,这一低头就能把运河尽收眼底,连画舫上的人都能数清。
可能是因为在河上,船高房矮,视野开阔,所以画舫上的人都没有关窗的习惯,这正好方便了叶寒正大光明地偷窥。
只见一窈窕美人进入窗框,红衣裹身,极尽婀娜,一举手一抬足,媚态横生,虽看不清花魁真实面容,但就这身姿,也不枉与之共度春宵的那位大爷花的五千两银子。
这时,窈窕美人突然转身,屈膝行礼,就见一只手伸进窗框连忙扶起,然后就见一华衣男子,不,应该是两个男子一前一后出现。这一幕顿时让叶寒看得瞠目结舌,暗叹着这古人也忒开放了,居然玩三人行。
这偷窥的刺激让叶寒欲罢不能,即使被宁致远劝了几回也不愿离开,只不过这古代动作片好看是好看,可看着看着叶寒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画舫中的两人看着有点熟悉,特别是那墨蓝衣衫的瘦削男子,举止大方,书生气十足,一点也不想欢场中的寻欢客,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华衣男子与红衣女子的激烈行欢,平静自然,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叶寒心中有了猜想,连忙拉着宁致远一起往画舫看去,有点求证地问道:“你觉不觉得那两人像张煜和兰若?”
最后两字,叶寒说得十分迟疑,她希望自己猜错了,可是宁致远的无声沉默就是对她的猜想最有力的肯定。叶寒望着画舫中的人,迟迟不愿相信,“怎么会是兰若?他怎么会”
堕落至此?最后四个字,叶寒说不出口,从认识兰若以来,虽然他是烟花柳巷出身,但一直却是洁身自好,从不做坏礼伤风之举,可今晚
叶寒看向一脸平静的宁致远,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不禁问道:“你一直知道!那为何不救兰若出苦海?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倾心张煜那个混蛋。”
叶寒的话有对张煜的鄙视,对兰若的同情,还有对他的小不满,宁致远不知如何劝说叶寒,只好无奈一句,“兰若从不曾是兰麝馆人。我多年前救他一命,他不过是为报恩才助我打理馆中事务,至于他个人之事,你、我和他人都无权干涉。”
垂头,叹气,叶寒自是说不出的低落,还有无奈,为兰若,也为千千万万在世间苦苦挣扎的受渡者。人生是一场修行,谁知道你碰到的是慈心的救人菩萨,还是吃人的妖魔鬼怪,愿众生皆能成佛。
后面的画面,让叶寒第一次觉得断袖之癖是如此恶心,只见画舫上张煜玩完女人后,光着白条条的身体又急色地压着兰若在圆桌上大弄特弄起来,最后叶寒实在看不下去了,直偏过头去望着一江月色清水,直到青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姐姐,你站在栏椅上干什么?”青川拉着叶寒下来,当着叶寒的面不满地瞥了宁致远一眼,然后“教训”着叶寒,有点生气,“这里这么高,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可怎么办?”
本来是想严肃“教训”叶寒一下,没想到说到最后青川居然红了眼眶,气鼓鼓着小脸闷声盯着叶寒,好像无声说着叶寒让他担心了。
叶寒最见不得青川哭鼻子,趁着还没水漫金山叶寒就连连认错,并保证下次绝不做类似危险的事情。
“真的?”青川半信半疑,手拉着叶寒不放,追问着,“那你刚才为什么站在上面,是在看花灯游河吗?”
说着,青川歪着头朝栏椅外看去,连忙被叶寒一把拉住往房间里走,“外面除了一条运河还有什么?走走走,回家去。”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蒙住他的眼睛,生怕少儿不宜的画面教坏了青川。
运河的水总是那么静,潺潺似无声,幽幽若无,任两岸的人流交织、灯火闹尽繁华,也不曾扰乱它的冥思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