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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紧时离别起,一场过客与云州下(2 / 2)

于一拜访完吴越两王,快马加鞭赶上车队向宁致远复命,面色轻快,心里更是佩服公子神机妙算,“真如公子所料,吴越两王果真没有为难我们,属下刚开始还担心所送之礼太过轻薄,怕两王生怒发难。”

“我在北齐为质多年,处境如履薄冰,做事更是小心翼翼,凡事皆权衡顾虑才能独善其身,活到现在。所以,论起我与吴越两王之间的交情,不过是平常的点头之交,逢时送礼也为寻常,若突然送礼厚重不薄,反而会引起两人疑心,还是一切如常最好。”

宁致远骑在高头大马悠然前行,车队不缓不慢晃晃悠悠地在官道行驶着,即使身后虎视眈眈依旧,也全然不在意,最危险的寒水关已过,即使危险紧随身后不减,也不会伤人致命。

于一偶尔回头,跟在车队后面的尾巴不时在两边树林中出没,心里不由嗤笑,这吴越两王的疑心病真不轻,不过,他还是十分纳闷,“公子,既然吴越两王并没有完全相信你,为什么还会如此大度放我们离开寒水关?”

青山不改容颜,云州过往如繁花一梦,已经过去,宁致远收回离别的目光,长鞭在手,甚是安然,喃喃道:“看来,朱老夫子的计策,成功了。”

果然如宁致远所猜测一样,这厢,朱老夫子轻轻展开密信,信纸是上好的宣纸,白润硬实,防腐防湿,但入手却明显感觉到一阵异常的水润,虽然不至于浸湿信纸但也能猜出此张信件必定经历了长时间的水汽熏染。

送信的人恭敬退了出去,地牢中不变的黑暗并未影响朱老夫子读取信件上的内容,但他却被信件上的内容振奋一时精神奕奕,老脸开颜,喜色说道:“柳铭上钩了,算着时间,青川已经应该安全出了寒水关。”

一栏之隔,牢外是新任的云州太守,牢内是前任云州太守,现在不过是一下狱的阶下囚,两者本是天壤之别,却同为期盼已久的好消息相视一笑,全心满足,之前所有的付出与努力都有了回报,再苦亦是喜,再难亦是易。

即使铁镣加身,身处牢狱,萧铮还是安之若素,只因心中早有城府,“柳铭此人太过自负,刚愎自用,来云州如此之久又无所作为,早已焦躁。殿下知其急功近利,顺而利用其弱点,迷阵蒙其眼,连环计环环相扣,如长线诱鱼,让柳铭误以为殿下必定是故技重施,选路远而避追杀,一如之前弃出元州而下云州。”

少年诡计,如云中腾雾,神龙不见首尾,才十二岁呀,萧铮感叹,顿时心安,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之举,即使让他身陷囹圄、赔上十年幸苦拼搏而来的锦绣前程,他也不觉后悔。他萧铮,跟定青川这个主子了,他这一次压上所有赌注,包括萧氏一族的命运,赌殿下定能手握天下。

局势走到这一步,棋子皆落,结局已定,朱老夫子不再担忧,“就让柳铭顺江而下去追吧,老夫已经在东海、渤海口以及海州通往长安的路上都安排好了替身,够他柳铭好好找个够了。”

不过,萧铮还是有所保留,嘱咐朱老夫子别太如此乐观,只要青川一日未平安到达京城,他们就必须做好随时发生意外的准备。毕竟柳铭此人他是亲自交过手的,利字当头的人,为了利,什么都可以变。

朱老夫子赞同,只要柳铭在云州一天,他都得好好提防他一天,万事小心为上,不能再出什么乱子。

“对了,青川临走前让我向你传达几句话。”

萧铮一愣,双手正容束发,提袍恭敬跪下,恭谦接受,“萧铮恭听殿下明言。”

见状,忠臣之表,朱老夫子老脸欣然,甚是满意,“其一,青川托我向你传达谢意,你牺牲自我而保他平安,他承诺定不会忘记你的恩德,功成之时必加倍还报。”

“属下尽绵薄之力,不敢妄图殿下还报。”萧铮低头,谦虚十足。

“其二是对你现下处境的处理:过几日我于公堂之上审判,判你无罪,当堂释放,但你从此便为平民,不再是主管一方的藩主。”

萧铮肃然抬头,平静如常,“从投靠殿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做好准备,这一结果,已是很好,我无怨言。”

良禽识木,忠胆双全,识大体而不拘苟利,虽今日蒙尘,但日后必成朝廷顶梁柱石,朱老夫子无不佩服先帝慧眼识才。有萧铮的云州,无论他是太守还是平民,对青川来说必定会是一很好的主力,怪不得青川走之前千叮万嘱:保萧铮,留云州。

随后朱老夫子再交代萧铮几句,包括他悄悄返回云州的夫人与胞弟,都已安排妥当,让萧铮勿念。萧铮听后自是一番感激涕零,叩谢青川恩德。

青川走了,少了各方势力争夺焦点的云州城也并不安静,之前说完了朱老夫子一行,接下来说的肯定就是屈居在城外的那一群人。都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可惜住在温庐中的人非仁非智,白白可惜了这大好山河。

“大人,给吴王越王的信几天前已经送出去了,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收到了。”

柳忠恭敬地回复着信使传回来的消息,可大人除了“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这让一根筋的柳忠如何能猜透他的心思,不由大胆问道:“大人,您不亲自出马追寻吗?这吴王越王若消极怠慢,让那人提前到了京城,这事可怎么向老大人交代?”

别看老大人现在上了岁数,可在朝中的人脉根基,以及做事的铁血手腕,只要他有心,大人从五品兵部侍郎的官帽随时都可被摘掉。这样的事,老大人可不是没做过,大人难道还没吸取教训吗?

听到提到自己的父亲,柳铭再悠闲怡然也顿时没了心情,南辕北辙反问了一句,“柳忠,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柳忠茫然,不知作何回答,想了大半天才硬逼出一句话出来,“为了活着而活着。”

这是多么空的脑袋才会想出如此无用的废话,不过,柳铭听后莫名笑了,笑得深不可测,“你这话说得也对,人活着就是为了活着,不仅如此,还得好好活着,你说对吗?”

这看似平凡的话,柳忠根本就听不懂,除了本能地点头同意之外,他只能带着一张茫然发蒙的脸呆滞不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知道什么才是好好活着吗?”柳铭好似是问着柳忠,又好似是自顾自说着话,又或者他根本不需有人回应,“有权势在手不被他人所迫,有金银满库不求他人,活得随心所欲,凡事都能顺我之意,这样活着才不枉我柳铭来此世上白活一场。”

柳铭说了这么大一堆,每一个字柳忠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就是没听懂,而且他也不需要听懂,金银是很重要,但追捕到那个人现在才是重中之重,否则回京之后,大人的日子绝不会好过。思及如此,柳忠藏不住心事,便脱口而出。

柳铭无声笑了笑,估计只有在傻乎乎的柳忠面前他才能放心笑言开怀,而不用担心被他人泄漏所言,“你呀,白长这么大个,怎么不多长点脑水?你在家兄弟五六人尚且会为了一两个馒头而争得拳脚相向,更何况这全天下唯一的至尊之位?”

凭吴越两王的狭窄气量,自己只需把五皇子的行踪告知于两人,根本无需自己亲自出手,这两人定会拼尽全力一路追杀,一旦捉住绝不留活口。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就麻烦吴越两王了,在等着他们把果实亲自“送到”自己手里来之前,他还有其它的事要干——这好不容易来一趟人间尽繁华的云州城,自己若不从这天下钱袋里顺便捞上几把钱,那不是愧对自己这几个月的一路辛劳了?

“既然我们在云州已无事,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回京城了,老大人已来信催了好几回问任务是否完成,若您亲自回去禀告喜讯,老大人定会十分满意。”老大人是柳府的天,柳忠虽自幼为柳铭贴身仆人,但终究是柳府的奴,奴就该听主人的话。

可惜,柳铭从没有如此恭顺,虽然面对父亲时他不敢与之冲突,但现在天高皇帝远,他不听、不回去又奈他如何,父亲的手与鞭子又伸不到这么长,一句“他在追捕、延误归期“就可轻易打发过去。就算是起程回京,那也得把银子捞够了再说,他饿了这么久,总得让他吃饱了才有力气回去吧,柳铭心里如此盘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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