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没有直说,“时间过了这么久,我想那群追杀我们的人应该也已经放弃了。我们可以避走北齐,经南平乘船沿澜江顺流而下去东海,我们可以去找林弋,凭她爱出风头和古怪的个性,我想应该不难找。”
“怎么这么突然,你可想好了?”江流画话有犹豫之色,再三问着叶寒是否心意已定。
叶寒认真点了点头,“夏国不是久居之地,当年来到夏国本也是无奈之举,而现在……”,说到这儿,叶寒忧色上脸,担心甚明,“我总觉得红绫镇不再如我们刚来时那般安全,尤其这段日子北齐军队接连不断经过,人一次比一次多,我隐隐觉得北齐与后褚有一场大战将至,而且比两年之前那场战争更大,牵连更广,红绫镇这次估计也在所难免。”
两年前那场战争,铁刀杀戮,鲜血飞溅,尸横遍野,她与流画都是幸存者,可那惨烈的画面却从未在脑海中挥之散去,不仅仅因为那是她们亲眼目睹的第一场杀人无情的战争,更因为在那场残酷无情的战争中她们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沉默是缅怀,是对逝去亲人的无法忘怀,也是对过去惨痛的点点遗忘。
良久,沉默的江流画才下定决心,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走之前再去看一次奶娘,这次走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好!”
叶寒沉重回应道,想起那个满容和蔼的老人,坐在浅黄的烛光里一会儿低头绣着素帕,一会儿抬头笑眼看着她与流画打闹,一脸慈爱,温暖了她们在异乡里的第一个寒冬,而她自己却没能走完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
江流画从回忆悲痛中走了出来,强颜欢笑看着叶寒,“好了,别说我了,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你可想好怎么跟宁国主说?”
其实江流画说这话是有偏袒的,因为在此之前她对宁致远的称呼最多只是宁公子,即使到了夏国之初也未曾变过。她现在如此敬重的称谓转变皆来自于宁致远对她们的帮助,最重要的是对秦婆婆的妥善安葬。两年前褚军肆掠离去后,大雪漫飞了整座大山,周围都是逃难的人,若不是宁致远及时赶到并出手相助,就凭她们两个弱质女流根本无法让秦婆婆入土为安。
面对江流画这个问题,叶寒是有所回避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到时候留下一封信告知不就好了。”
情之一字,最为说不清,叶寒的逃避江流画明白,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好语重心长道:“我知你与宁国主一情两断,各有开始,可你也不能不告而别!他冒着危险带着我们远离北齐,又在夏国给我们找了安身之所,我们之所以能活得自在无忧,这暗地里多亏了他的细心关照,而他如此不计代价地帮我们,这其中原因你难道不清楚吗?”
叶寒别头不应,她知道自己不告而别有些理亏,但她更不愿意面对与宁致远见面时的尴尬,还有他深情款款的未了余情,她承受不了,更接受不了。
“唉!你呀!”见叶寒固执,江流画理解,有缘无份大概说的就是她与宁致远吧,“宁国主放不下他的家国,所以只能负了你,选择联姻娶了不少女人放在后宫,但他也放不下你,可若你真要走,他也不会拦你。”
江流画走到叶寒身边,说着事理,道清明白,“我并不是劝你与他和好,我知道宁国主对你再好,也不是你的良人。只是我们从云州到夏国,受了他的恩惠太多,本就无以为报,如今要走还是面对面说清为好,他的家国破碎如风飘絮,自顾不暇,别再让他为了你的不告而再生担忧。”
叶寒纠结的双指终于停止了缠绕,她与宁致远的情结早已放下,但命运弄人,因青川一次次与他缠绕在一起。每次他来红绫镇,自己都选择闭门不见,她知他时间紧迫不能久留,她知他一路风尘仆仆,她也知他一次次没见到自己都黯然离去。她知自己心狠,却不能不心狠,因为她知道他已有妻,知道他的妻已经为他产下一女,更别提其它各国为联姻而来的女人以及为他生下的儿女。
她之于他,终究只是一个过客!
算了下日子,叶寒采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回道:“再过六日他派来的信使便会来,我会亲手写一封信让他交给宁致远,说明离意。”
凡事不能太过强人,江流画想了想也觉这样可行,便没再说什么,只愿这一别去后,他们之间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丝能因千山万水而彻底断开,然后各生欢喜。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离离去的日子还未走过一半,红绫镇的祥和宁静就被一阵阵铁骑马蹄声踩破,烈马拉长的嘶鸣声在山中此起彼伏响起,然后便是人群哄闹乱跑大声喊叫,声音杂乱如天地之初般的混沌不堪,战火还是提前烧到了这偏远山间的红绫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