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叶寒仰头就干下一碗杏花米酒,果真是清冽回甘,口齿鼻息间全是杏花馥郁好闻的香气,这才喝了一碗,她仿佛就醉了,醉倒在这一片似杏花春雨江南的晓梦中。
酒解天性,叶寒一碗便喝开了,然后拉着秋实和江流画一起连干了好几碗,边吃着烤得焦黄滋滋冒油的鹿肉,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三人无一吃得酒酣胃饱。
叶寒突然凑到江流画面前,一手拿着酒碗一手在她眼前晃悠,略带醉意问道:“流画,知道这是什么吗?”
江流画也是半醉半醒,伸手打下在晃花她眼睛的东西,意识不清回道:“这是五。”
“不对!”叶寒摇了摇头,仰头一饮而尽喝完手中的酒,对着醉趴下的江流画解释着,“这不是五,这是我的手,知道吗?我,的,手!”
叶寒挣扎着身子站起,在这如同云州才有的杏花春雨中骤然起了不合时宜的春愁,喃喃自语道:“这是我的手,我的双手,我能靠它赚钱养家糊口,也能靠它养活其他人。虽然赚得不多,可是我很知足,不求人也不靠谁,这样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我在端王府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叶寒吼着一把摔碎了手中的酒碗,突然怒从中来,脸上却满是凄凉,“我什么都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张着腿在床上被他弄。这样的日子,过得还不如青楼中的妓子,至少人家陪酒卖笑还有个赚钱赎身的念头,而我呢,我都不知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指望盼头。嗯……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至少她们还有权力每夜选择跟谁上床,而我呢……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只要他想要,我何时可以拒绝过……“
林间的晚风起了,缭缭白雾不知从何处冒出,随风弥漫了整个杏花林,似身在九重桃林仙境,又似东海蓬莱梦游,似醉非醉,似梦非梦,唯有晚香杏花浓。
许是叶寒愁绪太多,酒也不能解她千舟愁,又或许是她酒量不错,当江流画与秋实一一醉倒趴在一旁时,她还能摇摇晃晃站直身子,双手抱着酒坛在空,仰头汲取着坛中最后一滴美酒,可左等半晌悬在缘口处的那一滴酒怎么也不落下,叶寒等急了便失了耐性,本就站不稳的腿踉跄一晃,酒坛落了手滚到了一边。
杏花林白烟雾缭,溪水潺潺静幽流过,水雾湿了杏花衣,也迷了叶寒因酒本就朦胧的眼,脑袋也开始发昏起来,虽不至于醉倒在地但也是醉意上头,意识不清,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小溪对岸站了一个人,雾气笼罩了他一身,容颜如云中迷,让人看不清他/她究竟长什么样。
叶寒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使劲眨了几下自己迷朦的双眼,忽有些个奇怪,怎么对面那个人有些像青川呀!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军营吗,怎么可能在这儿?可惜云雾如层层轻纱遮目,她掀不完面前的浓雾云纱,看不清对面究竟是谁,亦分不清自己的心之所向,也逃不了这如迷雾般的困境。
醉酒的身子本就不灵便,晃晃悠悠一不小心踩空,叶寒反应不过来无法自救,只能随着身体的重力向下跌落。叶寒看着身下倒着的酒坛,暗叹不好,这回她就算小命不保,也至少伤筋动骨几个月,哎,人倒霉果真是喝口水都塞牙缝,她认命了!
这时幽静的溪面忽起一阵水波晃动,然后就见溪上层层浓雾被突然一下撞开,但又很快合上,一切如旧,然后再看向杏花树下酒香酣浓处却突然多了一个人,正抱着将本应跌落在地的叶寒在怀,只可惜一旁的秋实江流画早已醉得一塌糊涂,不醒人事,自是看不见眼前这一幕。
看着地上倒着的酒坛,青川真是心有余悸,但凡他慢了一步,这酒坛定会撞得姐姐一身青紫,然而这惊险一切,怀里的人儿却浑然不知,酒酣正浓,睡得好生踏实。
这厢,常嬷嬷也正领着藏在不远处的丫鬟婆子连忙赶了过来,若是刚才夫人真出了什么事,她真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王爷,是老奴来迟了,老奴没照看好夫人是……”
“嘘!姐姐睡着了,别吵到她。”
青川扯下身上的披风给叶寒盖上,边轻声一语制止了常嬷嬷的话,生怕吵醒她。他可是记得姐姐的起床气有多重,有时候可以气得一整天都不理他,真够狠心的,当然现在也是、更是。
“嗝!”
怀中睡着的人儿突然打了一个酒嗝,青川吓得心漏半拍,生怕她醒了看见自己又说出些伤人的话,不过好在姐姐打完嗝后,头在他怀里拱了几下找到个舒服暖和的位置又继续睡了过去,全然不知周围有何人,发生了何事。
看着怀中熟睡的叶寒小脸酡红满身酒气,青川眉眼间不禁起了担忧,低声斥问道:“她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
常嬷嬷听话,淡定回道:“王爷请放心,这酒只是米酒,喝多了不会上头,老奴只是在这酒中放了少许安神的补药,不会伤到夫人的身子和她腹……”
“行了,如此我便放心了。”林风再起,青川抱紧怀中的叶寒准备带她回屋休息,临走前,看了眼这一地的乱七八糟以及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两人,想到姐姐对这两人的看重,还是随□□代了一句,“夜深寒重,我先带王妃离开,至于这两人,给她们找间屋子就行。”说完,青川腾空一起便跃至杏花林上,抱着怀中人儿往屋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