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风眠居内,暖炉胜春暖,叶寒与江流画双双坐在软榻上,正下方中庭处阿笙与明珠两个粉嫩可爱的小娃娃排排站在一起,比年画上的福娃还要好看,正在行礼鞠躬给长辈拜年呢!
阿笙年长话灵,于是先开口说话道:“阿笙给江姨拜年,阿笙祝江姨笑口常开,天天开开心心,也祝江姨肚子里的小宝宝也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江流画抱着自己硕大笨重的肚子微弯着腰,将早就被好的压岁钱递给阿笙,满脸喜气笑着说道:“阿笙真乖,这是江姨给你准备的大红包,自己放好买糖吃,别给你娘。”
听见可以买糖吃,阿笙这个小馋猫一下就把鼓囊囊的绣花荷包收进了怀里,仿佛这荷包里放着的都是糖,生怕娘亲给他没收了去。
叶寒看见,极其无奈,朝江流画嗔眼一笑,佯装生气道:“你这当姨母的就知道宠他,瞧他那小财迷的样儿。”
“我就阿笙这么一个小侄子,我不宠他我宠谁去。”仿若还是未出嫁时,江流画笑怼回道,然后对站在阿笙旁边的明珠说道:“明珠,你阿笙哥哥给娘拜完年了,你是不是也该跟你叶姨拜年了?”
明珠还两岁不到,懵懵懂懂站着拉着阿笙的手,左右四望了一下却不知该说什么,叶寒和江流画一看就知明珠应是把拜年话给忘了
然后就见阿笙弯下腰在明珠耳边不知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见明珠学着阿笙方才拜年的动作抱手鞠了鞠躬,奶声奶气说道:“明珠祝姨姨新年快乐……乐…………嗯……”
拜年的话说到这儿明珠又有些记不清了,“快乐”后是什么来着,娘亲方才还教她来着,明珠小手挠了挠脑袋,怎么想也想不起后面的话来,很是迷惘地望着江流画,求着助。
软榻铺华裘,中有方榻几,叶寒与江流画各坐一边,榻几上茶水轻缭温汽,中间摆了几碟水果点心,作闲嘴无聊时使用。
江流画指着榻几上那一盘红彤好看的苹果,张着口型无声向忘词的明珠提着醒,明珠张了张嘴还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全是苹果甜甜脆脆好好吃,最后还是阿笙在明珠耳边小声教着,明珠才想起后面是“平平安安”。
小孩拜年本就图个好玩热闹,明珠说完话,叶寒便将备好的压岁钱给了明珠,然后就让两孩子去玩了,她与流画两个大人自己说会儿体己话。
“你这气色看起来比前几日要好,昨夜除夕陆知定没少逗你开心。”叶寒看着江流画丰腴红润的脸颊,真心替她高兴。
江流画听后不好意思露出一抹娇羞,口是心非道:“你还不知道他,一根不开窍的木头,除了真心实意对我好,哪会说什么甜言蜜语。”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倾心于这根笨木头,她不是深闺里天真烂漫的少女,艰难险阻世道人心她都早早经历了一遍,甜言蜜语太虚,她更看重真真实实对她好的人,比如奶娘,比如陆知,比如小叶。
“对了,昨夜除夕,青川可曾回府?”江流画小心翼翼问道,如手轻抚之,生怕触痛叶寒的心伤处,加剧她的伤痛。
叶寒轻然一笑,平静回道:“他昨夜没回来。”
“没回来?”江流画有些吃惊,心里更起千般回纳闷,怎么会?木头不是说青川昨日早早就离开了军营吗?若没归家他能去哪里?木头是不会骗她的!
可是,江流画抬头见叶寒眉眼舒然开朗生着笑,早已没有之前愁绪乱心,说起青川时也风平浪静,既不悲伤也不逃避,已能做到坦然自若。她了解小叶,青川连过年团圆都不肯回家,小叶这是彻底死心了,也是看开了,她既为小叶高兴也替她担忧。
江流画关心问道:“这以后,你可想好了如何过?”
叶寒手指闲若无聊地沿着青瓷圆杯口转着,眉眼轻松,顺其自然说道:“怎么过?自然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青川既已打定了心思此生与我两不相见,我也不想强人所难,这今后的日子我就与阿笙相依为命便是,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真是……”,江流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直难受得要命,这以后的日子这么长,阿笙还这么小,小叶就一个人这么熬着,想想就觉得心酸得想掉眼泪。
这孕妇就是感情丰富极其敏感,叶寒见江流画满脸悲切不住抹泪,就知她定是为自己担忧过甚,想多了,于是连忙语气一振,乐观说道:“你莫担心我,想想当年我们在红绫镇的时候,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不时还担心褚兵袭城命不保夕,那么苦的日子我们都熬过来,你现在还怕我经不起这个。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就算青川不再回来,我也能把日子一天天过好,不会亏待了自己。”
这大年初一的好日子,江流画也知自己不该在小叶面前哭,可她一想起小叶这段时间过的日子,她这眼睛就忍不住想掉眼泪。青川怎么能这么狠心,小叶去夏国劝说宁致远归顺还不都是为了他,可他呢,一句解释也不听就生生判了小叶的罪。两不相见,他也舍得!
“奶娘就曾说过,你的性子太过顺其自然了,既不去争什么也不挽留什么,是活得豁达恬淡,心安自在,可总透着那么一丝说不出的孤零无奈,让人看着心疼。”其实说穿了,顺其自然也是另一种得不到抓不住的无可奈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