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零’一声, 悬在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瓦妮莎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蘸着灰划在额头的十字, 用抹布擦了擦手腕上的颜料, 快步走到外间。
两个男人站在狭小的店铺里, 正仰着头打量墙上陈列的面具成品。她只消一眼, 就知道这两个异乡客十分阔气。
“日安,先生们。请问您是想找bauta,moretta,larva还是jester?”(1)
“你们已经做出带着牛角的bauta了?”两人中那个高而瘦的问道。
“是的先生, 除了那个,还有古米诺亚风格的moretta, 它们是一套。”瓦妮莎指着挂在最显眼处的两个面具说道。左边的全脸面具具有鲜明的男性轮廓,五官狰狞,竖琴般的双角几乎要触到天花板。右边的椭圆形面具精美小巧, 金线勾勒间却有若有若无的诡谲。
“做得好极了。”高个儿赞美道。
“谢谢。这是最新款, 它们特别受欢迎, 已经卖出十对了。您想要戴着它去凤凰歌剧院看狂欢节的最后一场演出吗?”瓦妮莎踩上扶梯,把两个面具取了下来。
“不,女士,请帮我包好。这里有个地址,请问您能帮忙代寄吗?我们今天晚上就要离开威尼斯。”他掏出一叠里拉,和一张折小的信纸一起放在柜台上。
“爱尔兰都柏林?邮费可不便宜。您要回去的话,为什么不一起带走呢?”瓦妮莎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我们接下来去米兰, 这是寄给友人的礼物。”客人回答说。“另外, 请帮我们拿一下那边的两个。阿瑟, 你喜欢那个黑色领饰的吗?”
“我选浅棕色的。”他旁边的青年从瓦妮莎手中接过有些夸张的小丑面具,用英语说道:“女士,太棒了,这些面具都是你做的吗?”
他有一双活泼又坦率的浅色眼睛,一头金色卷发在黯淡的室内灼然生光。瓦妮莎悄悄倒吸了一口气,感觉心口砰砰直跳:“——是的。”
“这个黑色的更适合你。”然而下一秒,他已经转向了自己的同伴,把另一个面具轻轻盖在对方脸上:“就像是夜幕上的星河,里奥。”
旧木门上的铜铃又响了几声。两个客人戴上面具,汇入了庆祝圣灰日的人流中。瓦妮莎数着柜面上的钱,明明应当十分高兴,却又有些微妙的懊恼:难道那个涂着厚粉也遮盖不了疤痕的中年人,比她这个青春貌美的威尼斯姑娘还要吸引人吗?
“这是第六家做出米诺陶斯面具的店铺了吧?”爱文斯从面具后看着王尔德:“难怪斯卡拉歌剧院都派人邀请剧团去米兰演出。”
“第八家,不过她做的最好。”夸张的小丑面具遮住了王尔德瘦削的脸庞:“记住这家店,也许我会请她完成下一部作品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