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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1 / 2)

天成二十六年秋。

查明“东夷城之战”战败皆由容城城主勾结外贼引起后,天子的雷霆怒火迅猛波及到十二州,无数人被屠刀斩首市井街头,幸存者也被发配至极北苦寒境地。

铁血手腕下似乎只字未提“尚候惨遭构陷”之事,只是命监军云桑护送偃村幸存少年回王都面圣自述。

我支着下巴坐了一会儿,就在丰慵眠慢慢翻书声中合了眼,也是迷糊一阵子,油灯忽的熄灭,突然惊醒,见厢房漆黑,下意识地揽住丰慵眠,而他也没有问我为何,只是伸手摸摸我的头:“不必惊慌,是风吹灭了灯,不是刺客。”

我轻手轻脚地挪开身子,将灯重新点燃,悄悄瞥了几眼丰慵眠正在看的书,居然是婚书之类,进而想到他还未成亲就成了鳏夫,这滋味定难以言说。

想到一段穿越前世流传的民国婚书,我将毛毯拖过来轻轻盖在他身上,用笔蘸了蘸墨汁,翻开纸面小心翼翼地写道:

合二姓以嘉茵,敦百年之静好。

喜今日赤绳系定,卜他年白头永偕。

我喃喃自语:“你见到严小姐离世一定很伤心,我不太擅长安慰人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我给你写了这帖婚书,等你心甘情愿将另一人的名字添上……”

丰慵眠笑了,眉梢眼角俱是温柔:“你这样说,是想让我向你哭诉?”

正巧云桑推门送来新出锅的蒸豆糕,我捏出一个热腾腾的豆糕,让丰慵眠张嘴的功夫被云桑咬下一口,他嚼了几下,凤眼笑嘻嘻道:“好吃,初拂的手艺没得说,要不是灯华这几日不理他,他还能做出蒸羊羔、蒸熊掌、蒸鹿茸来呢。”

丰慵眠合上书,将婚书轻轻折好贴身放着,看了云桑一眼:“灯华还是不开口?”

云桑垂涎的盯着我手里的豆糕,我只得吹了吹热气送他嘴边:“吃吃吃,也不怕撑死。”

他才喜笑颜开的回丰慵眠:“这小子果真闷油瓶,那天毒没消完就从如姑娘那里跑过来,还没怎么动手呢就毒发昏倒了,害他至今耿耿于怀,大概觉得丢了面子,对不起娘子治军严谨的名声吧。”

“我什么时候有治军严谨的名声了?”摇了摇头:“不对,我什么时候有名声了?外边不是传我治军皆以男色优先,享尽齐齐齐齐人之福吗?”

我没结巴。

云桑欢快地敞开衣衫,噔的往榻上一躺:“让本座看看你如何享齐齐齐齐齐人之福。”

我有理由怀疑,他多说了一个“齐”字是在为难我。

我站起身,拎起云桑的衣领往外拖,云桑像是连丁点感觉都没有,目不斜视的看我把他往外拖,只听门外传来屁股挨地的一声,云桑若无其事地爬起掸掸衣服,架着我的肩将丰慵眠的屋门合掩:“麒麟血蛊深入骨髓不易好,本座就不打扰梨落公子养伤了。”

你不打扰干嘛拉上我。

我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也未听见丰慵眠回绝一声,狠狠踹了云桑一脚回屋睡觉。

翌日,云桑带着四个小家伙启程回王都,走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威风。

一大早给人吵醒,穿好衣服出门仍是头晕眼花,见云桑穿着绯衣胸戴大红花,连马匹都打扮得精致,王龙等人和灯华四人惜别后钻进马车,我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珏递给云桑,他笑道:“定情信物?”

“呸。”我低声道:“这是从山阴地得到的秘宝,能随时随地转移到附近位置,用过两回,还剩一次可以用。”

云桑轻轻擦拭了玉珏,感慨道:“送来送去还是回到我手里……”

我露出不解:“什么意思?”

云桑朝我勾勾手指,我凑近,他低声笑了笑,语声低沉悦耳:“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我故意绷着脸,让人把这招摇祸事的主牵走,忽听车队行驶的前方传来轻笑:“娘子,我走了哈。”

云桑大张旗鼓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回王忌惮人言。

偃村幸存者不光证明严守贵私通东夷,还间接宣告天下老回王冤枉了尚候。

云桑如此行事就是让人人做个见证,如果回王胆敢在半路痛下杀手,就注定抵不过悠悠众口,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素来张扬中见细微,可人心难测,还是留点保命的手段吧。

我将山阴地得到的玉珏赠与他,也有此意。

这枚玉珏我保存完好,生死关头都不曾滥用,要是能还“东夷城之战”一个清白,才能真正发挥它的用途。搁我手里,属实浪费。

初拂抹抹泪花,拽着灯华的袖子唉声叹气:“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

“嗯。”灯华总算出了声:“放手。”

初拂发挥撒泼打滚的精神,就是不肯。

灯华头痛:“鼻涕。”

初拂这才哧溜鼻子,放了手。

我微微一笑,端的明眸皓齿:“我近日特别会写婚书,你二位要不要光顾?”

“好啊好啊。”初拂头捣如蒜,灯华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避瘟神似的走开。

从十和灭一啃着包子同情的看灯华。

我顿时觉得倍儿有面。

恰好滕歌带人巡视,路过送别云桑的街头,凉凉地看了我一眼:“都堵在这,你是不是闲的?”

我委屈地哆嗦一下,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路。

等滕歌走远,我想了想输人不能输阵,朝他喊:“甜的。师兄,我是甜的。”

他僵硬地回头,做出要拍死我的手势。

我赶紧带着初拂等人一溜烟跑了。

又过了两天,传来云桑遇刺的消息,大体上并无大碍,只是要耽搁些时日。我和丰慵眠商量过后,把这次的事写成段子,大肆宣扬。又觉得不过瘾,趁着战前整顿的空隙,潜入尚城入画阁,编写《倾回史.云桑传》:

云桑,人称风流倜傥美郎君,少时便凭美色杀人于无形,尝一人之力美倒千万人,遂戴面纱示人。天成二十六年,云美人行于商道,众人欲对其不轨。众人曰:“卿不见吾等有二十余人,皆高手,卿若不从,亦无所遁形。”云美人答曰:“然也。”遂从众人。未料风雨大作,天上约有千万人而立,飘飘然似上仙。叱众人:“鼠胆小儿,汝等今死犹不知,今日教汝等领教美艳不识芳物!”遂扯掉云美人面纱,霎时天地变幻,龙吟虎啸,至午时才尽散,旁人视之,云美人脚下横尸遍野。余下者纷纷夺路而逃,人皆惊喝:“壮哉!此人间尤物也!”自是扬名。

入画阁声名远扬,又经丰慵眠笔下着墨,将故事描绘得有声有色,分外逼真。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万家,人尽皆知。

几天后收到云桑的回信,这厮气得将纸揉成团:“娘子好手段啊,我现在寸步难行,观我之人将官道围得水泄不通,府衙还得派人一路护送,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到不了王都。”

金秋时节蟹黄肥,我慢条斯理地看完信,用螃蟹爪子蘸酱汁给他回:“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安全啊?”

过两日又收到回信:“是!”

“效果达到了就好。”这次我收了信,便不打算回了。

丰慵眠看着我,笑意如春风拂面:“云王爷怕要气坏了。”

和尚城的战事一触即发,拖延云桑回王都,一能保证王龙等人平安到达,二能给老回王权衡利弊的时间。

看看,到底是回王忌惮尚候多一点,还是忌惮人言多一点。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天,我在重整旗鼓的容城校场点兵时,滕歌扶着剑柄走到我身后:“你觉得会是哪一种结果?”

我微微笑道:“是好是坏已竭尽所能,哪一种都无愧于心。”

他喟道:“你何时能把这胆大的性子改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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