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到现在你还不相信你自家丫头的清白身子?!合着老娘白说了那么久?你这脑袋瓜就是块榆木疙瘩也开窍了吧?你这耳朵不要,可以割下来喂猪!说不定咱家那窝小猪都长得肥头大耳的,讨人喜欢!”橘子娘伸出手在自家男人耳朵上狠狠的扭着,对他的哀嚎置若未闻,直到发现手指出了汗,这才作罢。
“你个臭娘们!你这真要把我往死里整啊!哎吆,哎吆,耳朵都掉了一层皮。你这个臭娘们,欠收拾。”橘子爹两个手捂着耳朵,小声说着。
“吆?你说啥?谁欠收拾?”橘子娘心中的火苗又突突向上冒,咬牙切齿道:“老娘不把你玩废了!”
橘子娘眼角余光瞥见屋里有些黑瘦的橘子,有些心疼:“丫头这两天没吃啥,这可不行。明天你跟刘老三说,让他送两个肘子过来。咱明天就开白锅。”说着用力一推橘子爹,朝着橘子房间努努嘴。
“嗯,今年猪肉贵,自己杀猪不划算,还是卖了猪,买肉吃的好。”橘子爹从腰间抽出旱烟袋,磕了磕烟锅,塞满烟叶子,低声念叨着。
“说这些屁话干啥,让孩子担心,就听我的,到明天去要两个肘子,要是猪尾巴、猪下水有的话,也买回来,炖他一大锅,给咱家丫头补补身子。等到 明仔忌日时,也给他捎去些。”橘子娘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你……你这老娘们……”橘子爹瞪了一眼说着说着就哭的自家婆娘,手抖的厉害划着几根火柴都没有点着烟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提起一桶猪食朝着猪圈走去。
橘子从屋里听着两人的话,眼泪扑嗒扑哒的坠落下来。
明仔是自己的弟弟,是出世没多久,甚至没来的及啼哭的弟弟,也是爹做梦都想的带把的弟弟。
橘子三岁那年,也是临近年关。
别人家都是腊月26.27就把上供用的方子肉,和年后待客用的熟食都准备好了。橘子爹是四外十里八村的屠户,到了29号临近上午才带着两个杀猪酬劳的猪头回了家。想着这时候再也不会有人请杀猪了。橘子娘才把八九个猪头全部用黄香拔毛后,放进大铁锅煮了。
农村活很累,临近年关更累,忙里忙外四处张罗的女人累得要命。
那一晚,橘子娘小产了,她看着流的满腿都是的血和腹部的疼痛感,她知道自己要走一遭鬼门关了。娘扯着嗓子喊爹去找接生的刘婆,等到爹满脸都是污血和泥巴,接回来刘婆时,橘子娘已经疼得混了过去。
什么都不懂的橘子只记得自己按照刘婆的吩咐烧了满满一铁锅热水……爹一盆盆向外端血红色的水……娘被刘婆用锥子扎醒了,撕心裂肺的喊疼……折腾了大半宿,刘婆和爹小声说着留大留小……
其实到现在,橘子完全知道那是娘搬装猪头肉的铁锅时,挤压着弟弟了,紧接下来羊水破了,然后是胎位不正,娘疼晕了过去……或许放在任何一家医院,这都不是大事,在医生助产士以及一大堆器械和先进医疗技术下,小弟弟绝对会平安出世。
可是没有如果……
过多的折腾,使得小弟弟已经被窒息,心脏衰竭。甚至后来橘子查阅许多医学书,查询那个保大保小的可能性时,发现那时候的弟弟已经……
她很庆幸自己爹那时候没有犯浑,没有要了娘的命。
只记得接下来时间,娘背地里把从集市上买的那些小婴儿的鞋子,自己做的衣服全部埋了,爹也把那些买的玩具枪全部烧了。
在失落了差不多一年后,再也没人请爹去杀猪了。那些邻里婶子说:“他家杀生二娃子都没了,不吉利。谁吃了他杀的猪要遭报应的……”
从那以后,橘子爹再也没有给人去杀猪,也没有再买一次猪头肉。甚至改成了大年二十九煮白肉。
因为娘说:二娃子,娘的心头肉。送你吃的都是娘新煮的,还热乎呢。
农村夭折的孩子在成人前是不准葬在祖宗墓地的,橘子爹就找了一处山明水秀,离着家不是很远,可以一眼望见的地方给橘子弟弟修了一个坟。
坟光秃秃的,只有前面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圈用砖头垒了起来。因为橘子娘相信:只有画上圈了,标明是有主的了,那些野鬼幽魂就抢不到了……
橘子娘也因为此事留下了暗疾,不能再怀孕了。原先对儿子痴念极深的橘子爹却率先看开了,反劝心中有愧列祖列宗的橘子娘看开些,生男生女都一样,身子保重要紧。
待得橘子娘心疼,想儿子时,橘子爹便会默默的把手臂递过去,伴随着橘子娘牙齿嵌进肉里,甚至能看到血丝时,橘子爹皱皱眉头,紧紧抱住自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