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完全变了。
“难道……难道你母亲去世的那么早吗?”舒蔻放下手里正在清理的父母的旧物品,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攸恒的后脑勺。似乎不相信他会突然敞开胸怀,和自己交心。
许攸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坦诚布公的接着说,“我小时候和你一样肠胃不好,不适合喝牛奶。而我继母是个阴险,妖冶的女人,她一直以折磨我为乐。”
“有一次,下着大雪,她在得知我明明已经发烧后,不但不送我去医院,还故意和学校里的老师说我装病,强行把我送到学校,让我在医务室里熬了一整天……”
“八岁生日的第二天。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我母亲就换成了另外一个女人,于是,我问家里的每一个佣人,我羸弱的母亲,我头一天还在生日宴上和我一起吹蜡烛的母亲,到底去哪儿了。”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回答我。而我这位年轻的继母,在听到我的问题后,直接用胶带粘住了我的嘴巴,还说如果我敢撕下胶带,她就把家中每一个佣人的嘴巴给粘起来……”
这些话,许攸恒从来从来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一直埋在心里,也打算像舒蔻所说的,就让它们这么烂在肚子里,带进坟墓。
没有人愿意分享别人的痛苦,他也不愿把自己的过去,血淋淋的曝晒在别人的面前。
但……
今天,舒父的离世,舒蔻的回忆和眼泪,仿佛是一个触动他心灵的钥匙。让他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像倾泻的洪水,怎么也收不住。
所以,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只让站在他身后的舒蔻,看到一个微微颤动的后脑勺。
“我受了重伤,躺在医院里,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爷爷奶奶。我原以为他们会帮我把母亲带回来。可我事后才知道,为了明正言顺的得到我母亲的产业,他们其实才是这个家中,最希望我母亲消失的人。”
“所以,半年过去,我痴痴等来的,只有我母亲的噩耗,在某个不知名的精神病院里……以及她难产生下的一个虚弱的随时可能死去的妹妹……”
“别……别说了。别再说,求你别说了。”舒蔻咬着下唇,张惶的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到,一句话,一个伤疤会引出许攸恒这么多的话题,这么多痛不欲生的回忆。
她承认,她一直想对眼前的男人有多一分的了解。
但她却从未想过,要这么残忍的撕开,他压根就没愈合过的伤口……
她从不知道,在许攸恒强硬的外表,掩藏着这么多刻骨铭心的阴影。
在他令人艳羡,不可一世的身份后,镌刻着这么多令人发指的灰色轨迹。
舒蔻从背后扑过来,像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紧紧抱住了许攸恒的头。
她的手心里,全是湿的……
她突然理解除夕的那幅画了,突然明白,这男人为什么宁可躲在一个孩子的房间里痛哭流涕,也不愿向自己敞开心扉,畅所欲言了。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在他人面前流泪,尤其对方可能还是他心仪的女人。
“对不起,许攸恒,对不起。”舒蔻热泪盈眶,反反复复,一遍遍发出惭愧的呓语……
接下来的沉默,伴随着抽吸,不是压抑,不是痛悔。
只是放肆的发泄,和张狂的呐喊……
墙上的老挂钟,敲响了半点的钟声。